正文 第98章(3 / 3)

絞盡腦汁、心累又甜蜜的事,在他偶爾見到小媳婦壓箱底的圖冊後就隻剩甜蜜。宜悠全然忘卻了那本書的存在,她隻能在每早起來時懊悔,為何自己意誌力這般薄弱,被他稍稍撩|撥便潰不成軍。不過這懊悔也隻是那麼短短一瞬,本就是夫妻,他們這般也是應該。

紮下又一針,剪斷最後一根線頭,麵前貼身皮衣皮褲終於成形。穆然的縣尉官服便有一套是盔甲,她摸索過,穿著盔甲自是不能再穿一般的袍子。

雖然灘羊皮難得,可她還是決定以實用為主,做了這貼身的衣裳。羊皮上的毛早已在鞣製時被去除,皮麵稍微有些涼,所以她做得稍微離身,裏麵可以加一層薄薄的中衣。

伸個懶腰,她長歎一口氣。費了整整十幾日,總算在他要走前做完。這幾日穆然格外粘人,她得偷偷摸摸做。不然未做完被他見到,準會讓她裁小點改成自己用的。

“寶貝兒,嚐嚐我熬的奶茶。”

宜悠將衣裳疊起來,端過熱氣騰騰的奶茶嚐一口。茶香掩蓋了羊乳中的疝氣,鹽巴的鹹味又不如甜味那般膩人。

“這東西不難煮吧?”

“並不難,隻要有火就行。”

“那夫君出征,若是軍糧不足,那便搶北夷人兩頭產奶的牛,****煮茶喝,也能頂饑。”

穆然記下這一條,先前那些年朝中大軍出征,隻用後方送來的軍糧。至於這些邊塞特產,自廖將軍往下卻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多數人覺得,北夷人與大越人確實不同,他們吃的東西都是邪物,若是大越軍隊用了會沾上邪氣進而打敗仗。

這看似荒謬的理由卻被行軍之人奉為真理,多年來不敢越雷池一步。

“恩,皮襖做好了,穿上看看。”

穆然抖開,覺得有些不對:“這也太過肥大。”

而後她打量下小媳婦,再瞅瞅邊上的棉襖,似乎在估計穿幾層棉襖能撐得起這一身新衣裳。

“穆大哥你瞎想什麼,這是給你做的。”

“我?不是說過我不用穿這個,你穿就是。”

宜悠又從箱籠中掏出一副手套和一雙靴子,這是她用邊角料做成。手套露出手指,做點什麼很靈活。而靴子則是納了雙層底,用三層麻布做成,麻布雖然不如棉布舒坦,但它卻比棉布要結實。裏麵她甜了厚厚的棉花,最裏麵食羊皮。

“我聽說那邊的雪比咱們這邊後,特意把靴筒做長了些,你一腳踩下去,雪凍不透鞋底,也鑽不進腳脖子裏。”

“半個月你就在忙活這個?”

宜悠點點頭:“緊趕慢趕,總算在今天做完了。明個兒娘成親,那天我確是不能耽擱。”

穆然坐在炕上,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靴子和衣裳,手顫抖著,嘴唇卻靜默無言。

“你穿上試試,不合身我趕快改一改。”

見他不動,宜悠幹脆將火盆挪過來,給他去掉棉袍,拿起皮襖比劃起來。

“我來吧。”

穆然三兩下穿上,羊皮衣剛好貼著中衣,空出大概兩指距離。

“還好,我還真怕不合適再改,這改起來可當真是要命。”

“傻寶貝兒。”

穆然抱住小媳婦,他的語言是如此的貧瘠,沒有任何詞彙能表達此刻的心情。

“夫君,你千萬得小心些,我總覺得……”宜悠抓起他的手,捂在自己的小腹上:“我總覺得,這次我應該真懷上了。”

“我會平安回來。”

穆然握緊拳頭,雖然二月二出發,但初一下午他就得啟程前往雲州。時間緊急,就連穆宇和長生入蒙學的一幕,他都無法留下來看完。小媳婦這般待他好,他怎麼舍得早走。

就在這一刻他暗暗下了個決定,他不會再像以往那般拚,他會盡力保全自己。

臨別前的一夜,夫妻倆躺在炕上,各自訴說著以往的事。打更聲傳來,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處,啟明星亮起,穆然望著熟悉的小媳婦,剛準備悄悄起身。

宜悠卻突然睜開眼:“今日夫君生辰,我給你做碗長壽麵。”

“好。”

宜悠雖然不常下廚,但她的手藝卻是一等一的好。一根好幾米長的麵條拉出來,熱氣騰騰的水汽升上,麵條下鍋。

聽著鍋內咕嘟咕嘟的響聲,穆然感覺自己的心跟那鍋開水似得,暖融融。小媳婦一切都為他想到了,這麼忙碌的時候,她竟然連他從未刻意提起過的生辰都未曾忘卻。

麵端上來,宜悠眼睛有些濕潤。筷子往裏挑,麵條卻斷成兩半。

“怎麼辦?”

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眼珠子啪啪斷下來,她怎麼什麼事都做不好。

穆然伸出大拇指,為她擦幹淚珠。而後他將麵挑到兩隻碗裏:“寶貝兒你看,正好是從中間斷開,我們倆一人一半,每個都長命百歲。”

宜悠破涕為笑,抓起他的手:“恩,一人一半,呆會要一口氣吃完。”

穆然格外鄭重的點下頭,他絕對會一口氣吃完。端著麵條上了餐桌,那裏卻擺好了一大桌子菜。

“這是何時準備的?”

宜悠數數菜,剛好八個:“是常爺準備的喜宴,婚期定在今日,廚子都是現成的,他便早些做好送來一桌。你嚐嚐,也能多沾些喜氣。”

穆然沉默,除卻敬重嶽母外,他心裏對常爺也多了份尊敬。為了對上他的出征時間,他調動五州齋所有的力量,將婚禮安排在最早的二月初一。知道婚禮要等到晚上,他定是趕不上喜宴,他就獨自送一桌過來。

所以等吃完飯,來到沈家時,他額外的給李氏磕了個頭。

“娘,勞煩您和常爺多多照顧宜悠。”

宜悠忙把他拉起來:“你這是幹嘛,幸虧這裏人不多。”

李氏也站起來:“二丫她是我閨女,我照顧她本事理所應當,此事不用你感謝。然哥兒,這一去你千萬得小心。雖然你們將領保家衛國是應該,可你莫要忘記,保家還在衛國前頭,家裏這些人在等著你。”

“娘此番話語,穆然謹記在心。”

宜悠偷偷的抹抹淚,臨到離別她才知道這種滋味,就像生生的在她心中掰下來一塊。雖然那一塊有可能回來,可當時撕裂般的痛卻是不可避免。

“娘,你也該梳妝了,女兒來伺候你洗頭。”

“不必,等會便有人來,你們倆就在裏屋坐會。”

抬頭望著容光煥發的李氏,雖然眼中有著惆悵,身材也頗為瘦削,但她精神卻是極好。宜悠沒有再推辭,到這會,隻讓她靜靜的看著穆然,於她而言便是極大地幸福。

掀開簾子進去,穆然又開始喋喋不休的囑咐起來:“搬不搬到娘這邊住隨你,有事記得去找錢叔家兒子。雖然錢叔走了,但小錢卻接替了他的事。所有衙役與我都有些交情,你若找上門,他們定不會坐視不理……”

宜悠握住他的手:“昨晚你都說過了,我知道,即便你走,也會安排好一切讓我在雲縣橫著走。”

“恩,隔五天記得給我寫家書。”

“我會的,你也是,不要隻報喜不報憂。”

宜悠連連囑咐著,這是她和穆然的約定。大軍雖不允許家眷跟隨,但聖上卻特批了家書,如穆然這般的將領,每月可以寄五封回來。

日頭高升又下落,長生和穆宇也走進來。囑托兩人好生念書習武後,也到了穆然啟程的時辰。不遠處傳來鞭炮聲,是常爺迎親的隊伍開始走。穆然翻身上馬,拍拍自己的胸口。

那裏發出紙張咯吱咯吱的聲音,是他托鐵先生畫的全家福。全家福的模樣,與那日三人在院中堆的雪人一般無二。畫出來後鐵先生並未直接給,而是帶回去,又給他們各自做了一張畫。

鐵先生用的不是大越自古傳承下來的潑墨山水,而是隨著絲綢之路過來的一種畫技。他加以改造,用國畫的墨汁也能描摹在紙上,這樣畫出來的人物惟妙惟肖。單是看著畫,便像是見到本人。

穆然如今懷中的那張,正是她自己的單人畫。

鞭炮聲還在想著,宜悠聽著卻越發刺耳。喜慶的鑼鼓,更襯得她此刻的離別格外的荒涼。強行逼回去眼淚,一隻手搭在她肩上,正是穿好紅衣的李氏。

“然哥兒記得,保家衛國。”

“謹記在心!”

最後看了眼宜悠,穆然揚起馬鞭,頭也不回的朝城門口跑去。後麵宜悠趴在李氏肩膀上,眼淚卻再也忍不住。

“這孩子,他會回來的。”

宜悠點著頭,一遍遍給自己催眠著。就當她還未嫁人,就當她是沈家姑娘。做足了心理建設,感受到李氏僵硬的肩膀,她抬頭就見到沈家的幾個人。

當即壓了半個月的心火全數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