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昨日我登門拜訪,你不是同意一道走。”
主簿全家人一個頭兩個大,春生卻直直的盯著杏姐兒,望著那如花的容貌,他頗為滿意。像他這樣的風流才子,合該有佳人相伴。二丫還算識相,給他選這麼一門好親事。
既然如此,往後他可以報複的輕一些。聽聞此家與如今高升的先知州大人有關係,如今也要去京城,這可是最強助力,他定不能放手。
當即他站在前麵,擺出最為翩翩的姿態。
“伯父、伯母、杏姐兒,我自知如今配不上杏姐兒。可你們相信,日後我隻會有她一人,今生今世絕不辜負她。日後我會一如既往努力讀書,給她安穩富足的日子。”
當著眾人麵,他對杏姐兒的愛慕之意傾吐而出。而後他轉向主簿夫婦,深深的鞠一躬,長久站起來:“還望你們給我這次機會。”
他的態度端得是十足真誠,連宜悠都差點有些感動。不過這也隻是一瞬,記憶中的春生可從不會向人低頭。前世他曾經受人其辱,無奈的道歉。回家後他便與程氏找到知州府,借助她的權勢調出衙役,直接將那人給揍一頓,揍得兩顆門牙都沒。
這樣的人姿態放的越低,證明他心中越是不平靜。若是讓他一直處於低潮還好,一朝得勢,他怕會瘋狂報複。
深深的看了主簿家一眼,日後你們怕是有得受。有這些人牽扯著經曆,春生也不會整天想著怎麼對付長生和利時。這邊是她的目的,有此一條,她也就能足夠放心。
“看這孩子說得真好,他對杏姐兒可當真是癡心一片。老陳,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
眾人紛紛勸著主簿,春生還鞠躬在那。主簿騎虎難下,他被夫人說動了,想送閨女入宮。所以昨日,夫妻二人合演一場戲,告訴程氏他們得出了正月雪開始化才會上路。
雲州離越京並不遠,快馬加鞭兩三天就能到。越京那般大,等他們安頓下來,這娘倆上哪兒找他們去,口頭的親事自然也不會做數。等閨女在宮中混出頭,再有人說此事,那簡直是找死。
如今計劃全數被打亂,他臉色陰沉的站在那,一言不發。
最終打破僵持的還是章氏:“去越京得有官府開的路引,你們可有?”
主簿夫人忙問道:“是啊,便是一道上路,到雲州門口你們也會被攔下來。”
杏姐兒嫌惡的看著春生,不就是一個醜八怪窮酸,還想娶她。她可是要入宮做娘娘的人,看這母子二人,身上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還沒有她手上的鐲子值錢。她怎麼可能放棄大好的前程,嫁給這般人。
程氏愣在那,她最遠也就到過雲州城,都是雲州人,說著雲州話,自然沒人會攔她,如此她也從不知出雲州入越京需要路引。
當即她滿懷希望的看向二丫,此事是她一手撮合。既然她不想在雲州看見他們母子倆,那就得把一切事辦妥帖了。
“二丫,你幫幫忙。”
雖然說著幫忙,程氏口氣中卻不由的透出一股命令。宜悠皺眉,若是平時她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小事,畢竟路引對穆然來說也是舉手之勞而已。可程氏卻像賴上他們般,這讓她直接不想幫。
她沒有義務去做這些,以兩人關係,她幫忙時情分,不幫是本分。即便她不幫,她就不信程氏會舍得放棄這麼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想明白後她直接退後一步,躲在穆然身後,老神在在的看著得意的主簿一家。
“娘,路引自有官府發放,你不用去求二丫姐。知州大人,您為官福澤一方,春生向來崇敬。不知今日,可否為我入京趕考開一路引。”
穆然朝陳大人點點頭,寬袖子底下的手拉住宜悠,示意她莫要往心裏去。
宜悠直接搖搖頭,她並不在乎春生,她也不用春生的看得起來證明自己的地位。
“自然可以。”
說是路引,其實就是當地父母官的幾個字,再加個私印。雲縣所有官員均與主簿一家不和,自然樂得看他們倒黴。當即有人提筆草擬路引,章氏拿出印信遞給夫婿,他在上麵蓋章後,交由六處書吏備案,剩餘一份則是給了春生。
“隻要是良民,便可自由在大越通行,這便是你們的路引。”
春生萬分感謝,回頭時趁人不注意,挑釁的往宜悠這邊看一眼。宜悠絲毫不在意,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趾高氣昂的春生頓時如戳破的皮球般,耷拉下眼。
見路引到手,宜悠向前一步:“春生、春生娘,你們也莫要太過擔心。大越各州有宵禁,主簿家定會在雲州逗留一晚,你們快些趕路也能通行。主簿讀過不少聖賢書,定也不會吝嗇幫他們這忙。”
希望升起又落空,主簿心裏別提有多憋悶。
宜悠唇角揚起,這兩家總算是送作堆,以後便任由他們相愛相殺就是。可惜了,前世杏姐兒頗得陳德仁喜歡,很有可能成為他的寵妾。可主簿心高,滿門心思的送閨女入宮,不成後隻得想著法送給陳德仁。
這輩子,她與陳德仁怕是再無可能。不過陳德仁與春生,選擇後者也算是杏姐的造化。
眼看時辰不早,送走章氏,主簿一家忙不迭的往雲州趕。不過宜悠並不擔心,門禁擺在那,他們就是想甩也甩不掉春生。
果然下午她便得信,春生母子搭上了縣衙最後一輛馬車,火速前往雲州與主簿一家彙合。
“哎,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宜悠盤腿坐在炕上,麵前擺著兩張灘羊皮,比著穆然衣裳,她開始劃線裁剪。
門外傳來腳步聲,她趕緊胡亂把羊皮一卷,放到炕尾箱籠中。進來的正是穆然,他端著一盤五州齋新運來的奶餑餑,拈起一塊朝她嘴邊遞過來。
“自己吃去!”
宜悠背過身:“方才實在外麵,我是為了自己麵子。你瞞我那麼多天,別以為我這麼容易就能原諒你。”
山不來就我,我便就山。本著這個原則,穆然脫掉靴子上炕:“這奶餑餑頗和我口味,隻是太貴尋常不舍得買來吃。寶貝兒你全都吃下去,讓我看得見吃不著,也算是罰我。來,嚐一口。”
“你當真喜歡?”
穆然點頭,他卻是喜歡這濃鬱的奶味,隻是他並不算太重視口腹之欲之人。
“喜歡那就給我。”
宜悠整盤子搶過來,下炕朝門外麵喊道:“穆宇、長生,你們練刀也累了,來吃點奶餑餑。這一大盤吃不完放你們房裏,明個兒起來接著吃。”
將盤子遞過去,回頭她滿臉惡意:“你們兄弟口味最是相像,你喜歡的穆宇定然也喜歡,便讓他吃了吧。”
穆然捶下牆,奶餑餑可比鮮奶要貴,他特意買來給小媳婦吃,到頭來還是便宜了弟弟。
小兔崽子,當真氣人!
“哦,這是衝我使臉色。”
“哪能?”穆然諂媚一笑,隻是帶著一道疤的方臉讓著笑容看起來格外惡劣:“我是想著讓你先打打牙祭,對了,今晚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佛跳牆。”
“……”
“最好再來點新鮮的葡萄,對了常爺說,五州齋在外的商隊見過一種拳頭大的紅果子,是番人從海那邊帶過來的,似乎是叫什麼番茄,拌糖冰著很好吃,我要吃那個。”
穆然無語,聽過的家中沒有,最後那什麼番茄他連聽都沒聽過。
“寶貝兒換一點,這些為夫確實不會做。”
宜悠翻個白眼:“知道你不會做,我被氣飽了,這幾天都不用吃飯。”
穆然湊過來,將她緊緊抱在懷裏。聞著發頂的茉莉香,望著棉袍開口露出來的白嫩胸脯,他心中卻是全無旎念。小媳婦生氣也是應該,他好好哄就是了。
“我去給你燉雞湯吧。”
雞湯觸動了宜悠的神經,她想著三朝回門那一晚,當她支支吾吾的說暫時不生孩子時,穆然盡管心中不願,但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他是這般全心信任著她,每日不辭辛勞的守著煙熏火燎的廚房倆時辰,隻為了給她燉一鍋合口味的雞湯。
盡管這次他瞞了她一段時日,可她有什麼好抱怨的。穆然對她這般包容,是否她也該回報一二。
“穆大哥,你走了誰來給我燉雞湯。”
察覺到小媳婦的軟化,穆然心知方法奏效:“等我回來,一天兩頓給你補上。”
“恩,那你快點回來,不然我喝膩了,你這輩子都補不完。”
宜悠微微點點頭,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她當真舍不得。可她卻明白,再這樣別扭下去,卻是平白辜負好時光。不論鬧別扭也好,或是如今的包容也好,終歸她的心思放在穆然身上太多。所以才會有不舍,也有包容。
附在耳邊,她輕輕說一句:“你努力點,咱們生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