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2 / 3)

一老一小聲淚俱下,再由孩子的嘴傳出去,怕是連成人都要信三分。過年眾人正閑著無事,窩在家中閑磕牙,一點小事也能傳出個花。而在這沸沸揚揚的傳聞背後,春生隻不過是動動嘴皮子。

“這下怕是要退親。”

宜悠搖搖頭:“那倒不必。”

兩人的言語也引起了章氏的注意,她扭過頭來問道:“哦,宜悠有何說法?”

“要我說春生明年也要府試,不若他們母子直接上越京,在那邊住著也方便。同樣的,兩親家也能就近照應。”

春生的事本與這些人無關,可主簿夫人卻與他們有關。做了這麼多年對,在場頗有一部分人喜歡做這損人不利己之事。

聽著眾人的符合,宜悠默默為主簿夫人默哀。她這是多會得罪人,才讓這些平素自家各掃門前雪的官府人們不惜出手,牆倒眾人推也不過如是。

最後還是章氏拍板做了決定:“聖上興辦官學教化天下,春生好學,他們孤兒寡母上京定有不便,我便出二十兩的盤纏。”

聖上都被搬出來,眾人自是慷慨解囊。小官出五兩、大官出十兩,湊湊竟然夠母子倆在越京城中住個四五年。宜悠算了算,四五年後,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當即她站起來:“春生是我堂弟,各位夫人如此關心,我感激不盡,我也出二十兩。”

二十兩,既沒有搶了章氏風頭,又因為她有親緣關係多些也不突兀,在場眾人誰都多說不出什麼。有那聰明的已經開始想起來,穆夫人用小小二十兩就打發了個與她作對的大麻煩,而且日後那春生高中,總得念著姐姐這份滴水之恩。

這買賣絕對值,穆夫人當真聰慧!

卻不知此時宜悠心裏疼的滴血,二十兩那是多大的一筆數字,夠李氏與長生一年嚼用了。就這樣給了春生,她心裏還是有些不平。

不過想到穆然說得越京城那物價,雲州粳米十文錢一鬥,放在越京就要五十文。還有春生那才學,念兩句酸詩在雲州自稱才子還行,到了越京天子腳下人才濟濟,他定也出不了頭。

畢竟從小看著長大,且有著前世經驗,她對春生有著絕對把握。前世他不過是考上秀才,而後再無寸進,這輩子他腦子又沒突然開竅,三甲摸都摸不到邊。

今日正逢過節,眾家夫人又做了件大善事,心情格外舒暢,說話間也少了幾分顧忌。

宜悠並不若他們那般互相認識多年,所以她安靜地坐在一旁,多聽少開口。未過多時她卻是越發放心起來,許是章氏要走,眾人的回憶便是圍著她。

原來雲縣並不隻是麵上看起來的鐵板一塊,各位私底下與章氏交情也是極好。十幾年來,眾位官員守望相助,共同應對吏部考核,一起經曆過許多事。人這一輩子能有多長,三分之一的時間在一塊,這情誼不是一般的深。

可以說私底下,他們是比鐵板一塊還要牢固的關係。這也讓她徹底放心下來,常縣丞來了又如何,總歸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這花園變得可真大,不知道新縣丞來了,見到如此樸素的住所,是否會不高興。”

依舊是說話直的鐵夫人,宜悠卻明白了章氏的用意。這是不給常安之留下。她倒不是有意為難,而是園子修太好,總會讓人懷疑縣丞再任時是否過度豪奢。再參上一本,那可真是麻煩無數。

“據聞常大人官府上時常有補丁,我這也是為了讓他住得安心。”

宜悠聽得格外認真,穆然知道的肯定比不上章氏多。就這一會,她已經捕捉到了許多重點。比如這位常大人生性簡樸,再比如他是斷案的一把好手……

越是這樣她才越發心裏沒底,據她所知,常家可是比陳家還要盛一些。即便常安之非嫡支,但自幼也是與陳家長房在一處長大。錦衣玉食堆裏出來的人愛穿打補丁的衣裳,不是精神不正常,就是他在裝。

很明顯能選官之人最起碼精神正常,那就是慣會裝模作樣。而斷案之事,卻說明此人極為聰慧。隻言片語中,她便仿佛見到一隻老狐狸正在朝雲縣方向奔過來,用他那狹長的眼睛盯著在場眾人。

正當她想得入神之事,巧姐又伸過腦袋:“宜悠,你最近可曾習武?”

“恩。”宜悠點點頭,每次她還要跟著練一會。穆然這幾天教長生教得很認真,她有些跟不上進度。

“那咱們出去試試。”

“現在?”

“正是現在。”

未等她應下,巧姐已經湊到章氏跟前,小聲說道:“我與宜悠出去一會兒。”

兩人一道來到花園,巧姐遞過來兩把木劍,一人手握一把,她也開始比劃起來。揮劍、躲閃,宜悠原本整日的幹農活,力氣有,身子骨也比巧姐要靈活些,所以暫時她占些上風。

又是一劍刺出,巧姐再次擺在陣下,收起來她幹脆拉她來涼亭:“有個好師傅教就是不一般,等明日我去雲州,便得趕快與廖監軍學兩招。”

宜悠最是喜歡巧姐這性子,不管輸贏她都會笑盈盈的,一點都不像有些人家的少爺小姐,樣樣都要勝人一籌,稍有不順心之處便開始瘋狂報複。

“恩,廖監軍比穆大哥會得多,很快我就會比不過你。”

“那是自然,不過廖監軍也教不了我多久。”

“這是何意?”

巧姐握住劍,用茶碗擋住自己的臉,平複下心跳,娘囑咐過她不要說出來。

“他每日要練兵,我總不能跟著去大營。回府就那一會,宵禁前後我也不能過去,每日就學那麼一小會。”

宜悠忙寬慰起來,心中疑惑卻是越來越重。怎麼她總感覺,最近每個人都對著她怪怪的。尤其是方才在正房內,吳媽媽迎向她的眼神,慈愛中帶著憐憫。莫非她很憔悴,所以才讓眾人這般。

雖然覺得不對勁,但她總不能貿貿然去問。想到穆然的話,很快她就能知道。可如今再看巧姐的臉色,她卻發現自己不太想知道。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如果不知道,或許她還能粉飾太平。

未果天黑眾人便已散了,宜悠上了馬車,捏著沉甸甸的錢袋子,想了想還是下來,轉個彎入了官學。

官學便在縣衙的邊上,此處院子本應是縣尉所居,可前任雲縣縣尉早有自己的宅院,輪到穆然這也不樂意般,官學自然也就沒再動地方。

官學門開著,大多數能入這裏的孩子,均出自雲縣有頭有臉的人家,平日自有轎子接送,也不會住此處。是以現在,看著門前雪打掃幹淨的那一處,她很容易找到母子所在。

“春生、春生娘,你們可在家?”

開門的是春生,見到她,他臉掩飾都不掩飾,疤痕還未褪去的臉上全是厭惡。

“穆夫人來了。”

程氏自裏麵跑出來,手中還抓著半顆白菜。見到宜悠身上簇新的貂皮滾邊紅棉袍,她自慚形穢的攥了攥衣腳。

“春生娘。”

宜悠這麼喊道,讓她再管程氏叫二伯母,她是無論如何都開不了這個口。

“你來做什麼,這裏是我家。”

“你家?”宜悠笑得諷刺:“算了,我來也不計較你說我是白骨精的事,春生娘出來,我有事要與你說。”

自打年初從雲林村回來,程氏是真的越發內疚。尤其年三十晚上,她夢到了四丫,再次確定都是自己造孽害得閨女小小年紀去了。如今陰謀被戳破,她忙出來。

“你莫要怪春生,都是我一時說漏了嘴。”

宜悠並未再反駁:“今日是與你們說一事,東邊的陳主簿一家,不日便將啟程入京。”

“主簿?”

“恩,便是與春生文定的人家,我也是今日剛聽聞此事。”

“他們也沒打發人來說一聲,入京後我們該往何處去尋。哎,或許人家是看不上春生。”

宜悠麵露驚訝,程氏變化著實太大,大的都差點讓她認不出來。麵前這個頭發半百,但麵露和藹的婦人,還是前世那個為了一雙兒女毫不猶豫算計到她死的人麼?

“沒有看上看不上,夫人很關心你們,便準備了些盤纏。正好開春生也要應試,你們幹脆上京,也好有個照應。”

春生本想反駁,但望著鼓鼓囊囊的錢袋,他隻是咳嗽一聲。

“以他自幼童生身份,便是入了京,想必也很好進學。京中大儒多,指不定長生有另一場造化。”

程氏知道人家是在打發她,可她卻摒除脾氣開始合計起來。這門親事春生不能丟,越京城也確實比雲州要好,無論如何這是樁利大於弊的買賣。

“真是多謝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