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2 / 3)

宜悠一陣肉疼,她當然知道牛乳和羊乳,冬天快馬運過來很新鮮。常爺的商行就曾有此物,加點鹽巴熬出來味道別提有多美,隻是那價格也絕對對得起這美味。

“那燕窩是哪兒來的?”

“縣衙冬日要往越京送炭敬,這是剩下的一點。”

“炭敬?是不是夏天還有冰敬?”

“是該有,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憂心,陳大人一向與民為善,這兩季孝敬都是由商戶自主敬上來,縣衙並未強製。”

宜悠當然也明白,中庸之道講究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商戶孝敬官吏,官吏反過來庇護商戶,官商一家一團和氣,各自拿捏好分寸,以圖互利互惠。

“明個我得跟娘說一聲,這些事沈家也得注意些。”

穆然給她盛粥:“那倒不必,沈家這邊有我。”

若是陳德仁說這話,她定會麵上感激涕零,背地裏想糊他一臉。原因無它,陳德仁此人愛麵子,給點小恩小惠就恨不得人把他捧上天。而如今穆然則不然,他隻是用“今日晌午飯咱們吃饅頭”這種很尋常的語氣說出來,不帶絲毫施舍,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站起來,她也給他盛上一碗燕窩粥。

“沈家老夫人以前最愛用燕窩,據說此物對身體好,而且最是養顏。”

穆然正高興於小媳婦的親近,聽到後麵一句嘴角一抽抽。難不成,小媳婦也嫌棄他太過老態?

搜腸刮肚的想著養顏秘方,雖然大多受點折騰,但看來他得照做了。

宜悠拿勺子一點點舀了幾口,餘光瞧著他臉色變化,有些摸不著頭腦。朝穆宇努努嘴,見對麵也搖頭不知,她更是納悶。

“穆大哥,怎麼這會你就愁眉苦臉,莫不是我有什麼地方不妥?”

穆然一驚,摸著臉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是想,能不能把它去掉。”

“去掉什麼?”

穆然自眼睛抹到嘴角,那條幾乎看不出的傷疤引起兩人注意。以宜悠的聰明,這次很快同他想到一處。

再想想成親前他無數次的欲言又止,眼神中帶著晦暗與失落,還有成親兩****不經意間透露出的小心翼翼,她總算找到了其中的症結。

當即她聲音放柔:“夫君你若是不說,我都未曾注意那處。其實那疤痕已經很淺,幾乎看不出來,穆宇你說是吧?”

“恩,看不出來。”

穆然聽她改口叫夫君,心旌迎風招展。而後看她絲毫不作為的澄澈目光,他也如吃了顆定心丸。

“看不出來便好。”

當著穆宇麵,宜悠不好再進一步說什麼。夾給兩人一筷子菜,她開始說明日回門之事。

提起這個穆宇也來了興頭,因著風俗這幾日長生不得過來。雖然有永平坊也有其他半大孩子,但總不如長生投契,所以他一直悶在房內讀書。幾天下來,他著實悶壞了。

“哥,你替換下來的那把刀就送給長生吧?”

宜悠也想起來:“我也說等過年,便給他打一把木質的刀。”

“嫂嫂,還有我的書囊。”

“自然少不了你的,那個就差最後一點收線,這幾日就能做好。”

穆宇興奮起來,穆然瞪了他一眼:“怎能這般勞煩你嫂嫂。”

穆宇吐吐舌頭:“哥,以前二丫姐就不是外人。現在她成了我嫂嫂,已經是一家人,我還客氣什麼。”

宜悠也喜歡他這直接的性子:“穆大哥不比這樣客氣,一家人和該如此,穆宇以後有什麼想要的盡管開口便是。不該花的銀錢咱們得省,該花用的地方,一分也不能吝嗇。”

穆然沉吟片刻,深以為然:“的確如此。隻是那把刀雖然鈍了些,但刃還是能傷人。過會我去趟縣衙,找鐵匠把刃封起來,給他日常習刀用倒是剛好。”

“晌午就要去?”

察覺到小媳婦話中的不舍之意,穆然更是滿足:“恩,我剛上任自然得勤快些。不過縣衙那邊事並不多,點個卯再跟陳大人說會事,回來正好做午飯。”

宜悠頗覺不好意思,她知道官吏所做之事,遠沒外表上看起來那般輕鬆和簡單。就拿縣尉來說,主要掌管一縣征兵事宜。雖然聽起來是小事,但其中的雜事可多了去。

要征兵就得知道全縣男丁的大體分布,軍糧也有一部分就地征收,還有每個兵卒所需軍餉。再細化到執行上,他可以不做,但作為上位者,他必須得弄個一清二楚。新官上任,他肯定忙到焦頭爛額。

“你盡管忙,家中留給我就是。最不濟我忙不過來,還有穆宇幫忙。”

穆然卻搖頭:“過年這會連聖上都封筆,因著咱們的親事,廖兄批了我十天婚假。加上年假,過完年我再上班就是。今日走一遭,也是為了感謝陳大人。”

宜悠恍然大悟,如此她也放心:“那我隨你一道去,夫人所幫之處甚多,我怎麼也不能不聞不問。”

“也行,穆宇一個人在家,且得小心些。”

穆宇不雅的翻個白眼:“以前我都是一個人在家,哥哥嫂嫂盡管放心。有拐孩子的壞人來,我就報哥哥名號。”

宜悠忍不住笑出聲:“穆宇就是機靈。”

用過早膳,宜悠自箱籠中取出她好的帕子和荷包。

李氏幼年不幸,無人管束,經常獨自跑出來。一來二去,她便與村中一老嬸子相熟。老嬸子不是別人,正是前朝王府中供養的繡娘,戰亂流離至此安家落戶。繡娘憐她身世,便將繡藝傾囊相授。可繡藝也需要錢,同樣的一層布,再在上麵多加一層細絲線自是多一層花費。是以一般農家都花不起這講究,頂多繡個小花小草圖新鮮。

自嫁人後家貧,她便再無實施展機會。這大半年閑下來,她倒是一點點撿起來。到宜悠成親前,她已摸索出了雙麵繡。

“嫂嫂,帕子真好看。”

宜悠又拿出另兩方,上麵青竹森森,一看便是男子所用之物。

“這是你們的,我繡的,繡工沒有我娘好。”

穆然接過去,宜悠朝他伸手:“舊的那方,就別再用了。”

穆然臉漲成茄子,掏啊掏,眼見小媳婦臉越來越黑,他終於從懷中掏出一方鵝黃色的帕子。帕子洗的有些發白,方方正正的疊著。

宜悠麵色如常的接過來,心裏卻沒表麵上那般平靜。走到盆架前,她拿起那拇指粗細的茉莉香,用帕子包裹嚴實。開箱籠後,她將其塞在最底下。

“這種積年舊物,還是妥善放著的好。”

不知為何,穆然就是看到她平靜動作下那股恨恨的咬牙切齒。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還是深深的癡迷於小媳婦這不同的一麵。

怎麼辦?他看這小媳婦哪哪都好,即便她近在眼前,還是看不夠的模樣。不知到什麼時候,小媳婦才能這般喜歡他?

“這兩方很精致,娘塞給我,便是想送給夫人和巧姐。”

說完看穆然沒反應,她橫一眼:“穆大哥,你覺得如何?”

“娘的盤算自是有理又周全,我那邊也備下了筆墨紙硯,睿哥兒年後便要府試,全當討個好彩頭。”

宜悠應下,兩人收拾好該收拾的東西,她有親自把穆宇捂得嚴嚴實實。隻是給他係扣子的空擋,穆然臉有些黑,沒理會這些,她換好衣裳,兩人直接出門。

雖穆然已經做官,可時日長短,且他本不是喜排場之人,所以此時他還與從前一般無二。

這倒讓宜悠鬆一口氣。一則官商有差,若他貿然擺出官態,短時間內她肯定不知該如何麵對。二則她厭倦了陳德仁那般道貌岸然,若是穆然也那般作態,她真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睡到半夜起來抓的他滿臉開花。

“小心些,你走中間。”

宜悠朝前看去,雲州冬日本就嚴寒,雖然積雪已被坊中住戶稍作灑掃,也隻是清出自家門口與走道中央。此刻穆然讓她走得,正是鋪著青石板,幹幹淨淨的那一片。而他所踏稍微挨邊的地方,不是泥便是雪。

想到臨出門前他隻換上棉袍,無論如何都不肯穿她新縫的羊皮靴,她心下稍稍明白。

“穆大哥。”

“恩。”

“這道上也沒人,咱們也說會話。”

穆然環顧四周,見四周銀白色一片在,隻露出片角青磚燒製的瓦當:“恩,你說吧。”

“我的底細你全清楚,我念書不多,肚子裏也沒那些彎彎繞。不過既然已經嫁予你,有些話就該明說。”

穆然繃直了身子,莫非他有什麼地方惹小媳婦不痛快,莫非是昨晚他太孟浪?

“看你,當我長著一張刻薄臉,一說話就是磕磣人的?”

“那自然不是,你長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