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繼而轉到了我身旁的潔遠身上,隻對她微微一笑,身旁的潔遠呼吸頓時重了些。而正圍著秀娥打量的葉展卻一反常態的穿了件唐裝,瀟灑飄逸,神態風流。
“嗬嗬,今天真是個好日子,這麼多美女,簡直讓我眼花繚亂啊,”葉展嘖嘖有聲地看看我,看看潔遠,又打量了秀娥一遍,然後才順便似的看了陸青絲一眼。
先行下樓正在門邊等候的陸青絲好像根本就沒在聽葉展說什麼,隻是葉展目光掠過她的時候,很自然地攏了下長發,如絲般的長發從她纖長的指間紛紛滑落。
她今晚穿了一件藍紫色的天鵝絨旗袍,領口高高束起,隻有纖細的手臂毫無遮掩的露著,白得有些透明,配著那長長的黑亮發絲,真是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潔遠穿了一件鵝黃色的洋裝,柔軟的輕紗被細細地折成了皺褶的裙擺,輕輕一轉,就像一朵盛開的太陽花。她的長發盤起,V字形的領口露出了如雪的肌膚,襯著那塊藍寶石分外漂亮。
“清朗?”六爺走到樓梯口伸出手,我微笑著握住他的手,隨著他的引領走了下來。“六爺,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咱們就走吧,今晚的正戲七點鍾開鑼,稍微早點到才好,”大叔也走了過來。
“嗯,”六爺一點頭,“老七,墨陽,那咱們走吧,”墨陽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跟著葉展往外走。出門的一刹那,六爺低頭在我耳邊說,“很漂亮,”說完不等我反應,就神情自若的跟葉展他們走到一塊去了。
“傻笑什麼呢?”潔遠拉了我一下,“快上車吧,”“好,”我趕緊跟上,秀娥也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倆。陸青絲一彎身坐在了明旺旁邊的位置,我和潔遠,秀娥一起坐在了後麵。
大叔和石頭的車先行開出,我們的在中間,六爺他們在最後的車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戲園子進發。今天聽戲的地方就在虹濟戲園,本來那是薑瑞娉的地盤,也不知怎麼被陸仁慶包了下來,做為袁素懷亮相的舞台。
這段日子過得驚險緊張,先是丹青的臉受了傷,然後是追查墨陽和我真正的身世,接著徐墨染的出現又導致我受了傷,日子緊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要不是那天看到那張請柬,我還真的把這個有些神秘的漂亮女人拋之腦後了。
現在世道混亂,徐墨染暫且不提,就是蘇國華和源清和也讓人不得不防,上次他們雖然失手了,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原本六爺和葉展不想讓我們出門,可陸仁慶特意打電話來,讓帶上我們,說是一定要去給袁素懷捧個人場。
陸青絲的名氣就不用說了,就是我現在也算得上是上海灘的風雲人物了,聽潔遠這麼說的時候,我瞠目結舌。“你還不知道嗎?人人都說,你們兩姐妹了不得,一個迷的霍司令神魂顛倒,另一個則讓冷漠無情的陸城視若珍寶,金屋藏嬌,”看著潔遠聲情並茂地轉述,我惟有苦笑。
說起丹青,我曾悄悄問過潔遠,蘇雪晴現在如何了。霍長遠如此光明正大的把丹青帶回家,想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經過上次的事情,他再也不是那個還有幾分書生意氣的年輕軍官了。
據潔遠的描述,蘇雪晴得到消息後立刻衝到了霍長遠家裏,卻在大門外被警衛的士兵給攔住了。不論她是口出惡言還是動手打人,那幾個士兵就是不讓她進,蘇家的保鏢畏於士兵人數眾多而且人人有槍,也不敢跟著蘇雪晴硬闖,隻是保護著她別受傷而已。
霍長遠,丹青還有潔遠那個時候都在家,潔遠苦笑著說,當時她自己都被蘇雪晴的尖聲叫喊搞的心煩意亂,霍長遠和丹青卻毫不動容,神情自若。
最後好像是蘇國華派了那個姓高的經理強行將蘇雪晴拉走了,要不是蘇雪晴又跑到霍家老宅和霍老先生,夫人吵鬧不休,霍長遠原本理都不想理她。
具體細節潔遠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霍長遠給蘇國華打了一個電話以後,蘇雪晴就再也沒有上門吵鬧過。這件蘇家人換了半年前根本不可能容忍的事情,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我知道霍長遠現在的手段不比從前,上次他帶丹青走,已經跟我說得很明白了。但是蘇國華如此的好說話,還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還不到一年,他和霍長遠的位置好像掉了個個,難道現在變成他有把柄攥在霍長遠手中了嗎?
我突然又想起那日在賭場,蘇國華曾說過蘇雪晴好像是懷孕了,我忍不住問了出來。潔遠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她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有這麼回事,但是霍老婦人這麼問霍長遠的時候,他隻說了幾個字,“不關我的事。”
潔遠到現在也不明白她大哥這句話的意思,我也不懂,是說蘇雪晴懷孕與否他都不在乎,還是說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是……這個話題太過敏感,我和潔遠默契的選擇了回避,反正說到底,她要霍長遠幸福,我要丹青幸福,其他的我們並不在乎。
“清朗,你快看,”秀娥興奮地指了一下窗外,我順勢轉頭看去,兩個西洋女子正從一家店鋪裏走出來。因為盛夏,她們穿得很單薄,低胸的洋裝顯得她們更豐滿,雪白的背部若隱若現。
我隻是一笑,坐在中間的潔遠捅了捅秀娥的酒窩,“這有什麼好激動的,西方女人本來就比較放得開。”秀娥一吐舌頭,“她們可真敢穿,”說完又伸頭往外看,“你們看,那個女人還背著個包袱走,蹭啊蹭的,真有意思。”
一個日本女人的身影從車窗外滑過,我微微皺了眉頭,立刻就想到了源清和那張禮貌卻冰冷的麵容。“秀娥,你沒見過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嗎?”潔遠順口問了一句,秀娥搖了搖頭,“我沒出過幾次門,還真沒見過,什麼叫和服?”
潔遠剛要回答,眼光不經意掃了我一眼,她停了下來,“清朗,怎麼了,眉頭皺這麼緊?”“沒事,隻是不想看見那些日本人,”我抿了抿嘴角。潔遠一點頭,“是啊,我大哥也說,最近那些日本人很囂張,他們的租界甚至不讓一般的老百姓進去呢。”
一直看著窗外的秀娥又叫了聲,“你們看,那邊也有好幾個日本女人,”我和潔遠一起看去,果然是幾個打扮的花花綠綠的日本女人正湊在一起說笑著。“現在街上的日本人很多嗎?”上了車就默不作聲的陸青絲突然問了一句。
“是啊,青絲小姐,您有段時間沒出門了,現在就是碼頭上的日本鬼子多,街上的日本娘們多,”明旺不屑地說了一聲。不知世事的秀娥被明旺的話逗的一笑,陸青絲沒再說話,我和潔遠對視了一眼,看來現在日本人的勢力真是越來越大,他們已經占了東三省了,聽說山東也很危險…
就在我們各懷心事的時候,車子已經到了虹濟戲園的門口了,門口早就有陸仁慶和六爺預先派來的人守候著,見我們的車子到了,趕忙跑上前為我們開車門。我們一出來就被這些保鏢圍的密不透風,原本興奮的秀娥也被這陣勢嚇倒了,手緊緊地攥著我的不放。
“六爺,七爺,您們可來了,鄙人這小小的戲園今晚可真是蓬蓽生輝啊,大爺還沒到,我先帶您們去包廂吧,”一個眉目精明,生意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從裏麵迎了出來,恭敬客氣的給六爺他們行禮。
“劉老板,你別客氣,在上海誰不知道,想聽好戲,隻有虹濟啊,哈哈,”葉展爽朗的一笑。那個劉老板笑得越發殷勤,“七爺過獎了,要是沒您們給捧場,那虹濟可什麼也不是,”說完他有禮貌地看了墨陽一眼,“這位是…”
“這位徐先生是我和六哥的好朋友,”葉展簡單的說了一句,那個劉老板是個精明人,不再細問隻趕緊彎腰,“徐先生好,歡迎光臨,有什麼需要您就跟我講。”墨陽一笑,“好說,劉老板客氣了。”
“哎喲,青絲小姐也到了,瞧我這眼神,您可有日子沒來了,”劉老板好像才發現我們似的,上趕著過來給我們行禮。陸青絲嬌笑了一聲,“劉老板,今天這戲要是不好,我可要砸場子啊。”
“嗬嗬,瞧您說的,今天這戲可是大爺親自點的,您就等好吧,”劉老板笑眯眯地說。我發現這劉老板確實是個人物,陸青絲半真半假的玩笑,竟被他四兩撥千斤的擋了回去,既捧了陸仁慶的麵子又點了陸青絲一下,你要砸場子可就是砸你大哥的。
陸青絲聽了嘴角一翹,沒再說話,那劉老板眼光落在了我身上,他打量了我一眼,雖然隻有短短一瞬,但我感覺他看得很認真。“雲小姐,您好,希望您今晚過的開心,”說著他恭敬的彎了下腰。我毫不意外他認識我,如果潔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這個“名人”這些老板們是不可能不認識的。
“劉老板,你好,”我客氣的點點頭,他並沒有再跟我多說什麼,突然發現了站在我身後的潔遠,他明顯的吃了一驚,又很快地克製了自己的表情,“霍小姐,您也來了,那霍副司令也來了嗎…”他邊說邊往一旁張望。
“劉老板,別看了,我哥沒來,”潔遠爽朗的一笑,“我是陪著她來的,”她笑看了我一眼。之前我曾經問過潔遠,她和我們一起出門被人看到合適嗎。潔遠隻笑說,她大哥都默許了,還有什麼不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