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之收了笑容,似乎被人看穿了心事,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接話。
“劍鞘很好,但是劍卻不是好劍,改日朕讓影昭給你送把好點的。”裴嵐視線掃過陸微之身側,冷不丁開口道。
陸微之扶上自己的白色劍鞘,心中驚詫卻不敢表露出來。這把劍是陸微之進城時隨手在定都街上淘來的,僅僅花了幾分銀錢,至今還未在任何人麵前顯現過。而裴嵐竟然能透過劍鞘得知其中裝的不是把利劍,他的那句無所不知,當真恐怖如斯。
陸微之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地道了句:“謝陛下好意,草民以為此劍甚好。”
裴嵐沒有作聲,陸微之也很合時宜地沒有再開口,兩人自顧自地朝前走去。暗衛身份特殊,非特殊情況不能暴露真容,故而從鎖囚獄出來時陸微之麵上就已經重新覆了麵具,影昭也不見蹤影,不知道藏到何處去了。
良久,裴嵐堪堪停步,側身望向陸微之,問道:“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紀家如今和三王府唯一的聯係就是三王爺送來的那個美姬,這幾日我會伺機將她除去,以絕後患,陛下大可放心。”
“陸微之,朕問的是你的事。”裴嵐俊麗的麵容上帶有不悅,低著嗓子道。
陸微之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這暴君為何突然不高興。但麵上仍然恭敬,如實回道:“阿煙還活著。陛下有句話說的很對——隻要人活著,就肯定能吐出來些什麼。”
“朕的暗衛營不是吃軟飯的,你想要查個人,盡管吩咐他們去查。朕既然將半枚黑玉令給了你,你就有權調動他們。”裴嵐說道,眼神裏藏著些陸微之看不清的情緒,“不要做什麼事都是一個人親力親為,你也可以試著……借助別人的力量。”
“勞陛下關心,草民習慣了。”陸微之粲然一笑,一枚小小的虎牙露出,顯得既可愛又溫暖。
裴嵐一怔,接著很快恢複了神色,咳了一聲,漫不經心道:“已經快到飯點,陸小將軍要不要隨朕一起……”
陸微之聞及,忙不迭打斷道:“既如此,今日就不叨擾陛下了,草民先行告退。”於是行了個自認為還算得體的禮數,灰溜溜地跑出了宮。
陸微之心中思慮萬千,隻覺得今天的一切都太反常了。這裴嵐明顯是不懷好意,陸微之從未聽說過一國之君會邀請手下一同用食的情況,何況還是外傳最興生殺的暴君裴嵐,這事隻要用腦略想一下,就能想到這其中必然有詐。雖然不知道裴嵐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以如今的情形來看,他一時半會並不會要自己性命。但伴君如伴虎,凡事還是小心為上。
當然暴君本人卻絲毫不知陸微之心中所想,隻見其嘴角掛上一絲淺淺的笑意,正靜靜看著陸微之的背影出神。
冷風呼呼地吹著,砸得窗戶砰砰作響。林中已經掀起了陣陣竹濤,一浪接著一浪往前不息。
陸微之將窗戶關上,取下自己麵上的暗黑麵具。適才宮中耳目混雜,不便見人,陸微之隻得一直覆著麵具。現下回了東郊,終於可以摘下透透氣,連原本壓抑的心情都變得順暢了不少。
點燃火盆子,煮上一壺熱水。趁著茶水煮開的功夫,陸微之翻開自己略微寒磣的包袱。
包袱上麵縫縫補補,入眼盡是補丁。裏麵裝著些碎銀子,是他在梅花村辛苦劈柴賺來的,一直沒舍得怎麼花。包袱最裏側還裝有去年曬好的茶葉。
陸微之將茶葉取出,放入茶杯中,加入適才燒開的熱水,一時間茶香四溢,彌漫在整個竹屋裏,叫人心神愉悅。
一口熱茶入肚,陸微之感覺五髒內腹都變得溫熱了起來。茶麵霧氣騰騰,使得陸微之狹長的睫毛上也沾上點露珠子,給其本就不凡的樣貌多了一些柔和憐愛之色。
“陸小將軍,開開門,我是影昭。”門外傳來一聲顯得稍帶機械的男聲。
陸微之剛將一口茶水含入口中,聽到影昭的聲音,忙不迭將茶水咽下,卻不小心被嗆住,喉嚨不可控製地咳嗽著,“咳咳咳……我這就咳咳……來了。”
陸微之捂著喉嚨,將木門打開,“影昭,咳咳……你來做什麼。”陸微之因為咳嗽,眼角也帶了點淚,顯得尤為可憐。
影昭黑著臉站在門外,雙手托著一床白金棉絨鑲絲被,腰間還掛著兩把長劍。其中一把顏色通體雪白,尤為顯眼。
影昭本來就不高興,想想自己堂堂暗衛營首領,以前接的都是些殺人瀝血的任務。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淪落到替同僚送被褥。如今看著陸微之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裏更是生氣,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