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箭雖然不致命,但很突然,沒有人想到他能夠在這麼遠的地方發箭並且命中的,都未曾防備。戰馬受了驚,在陣中發起狂來,又蹦又跳,騎在馬背上的附離被打了個出其不意,沒有及時拉住坐騎,反被重重摔到地上。闖了禍的馬兒驚懼之下,不敢再往前,反而朝陣後衝去,將原本整齊劃一的隊形衝得亂七八糟,禍害了半天,肇事者才被射殺。
“哈哈哈哈……”城樓上的戰士看到敵陣亂哄哄的情形,紛紛放聲大笑,恐懼之情無形中也被這笑聲衝淡了不少——原來傳說中戰無不勝的附離鐵騎也不過如此嘛!你就算穿著鐵甲又如何,一樣敵不過我大越的鐵箭。
其實,江寒血的偷襲不過是仗了“出其不意”四字,才給對方造成了一個小小的麻煩,並未影響到雙方實力的對比,但這麼一攪和,卻讓鐵勒人大大的出了個糗,同時也激勵了守城軍士的信心。等對方馳近之後,紛紛拿起弓箭一陣猛射。
附離有鐵甲保護,除非射中身體暴露在外的部分,否則很難對他們造成多大的損害,而他們的射藝又比越軍高出許多,回射的箭支又刁又狠,形成了有效的反壓製,反而給越軍造成了更大的麻煩,雙方的距離一點點的縮小,眼看就要攻到城下了。
江寒血看了一眼對方的身後,附離背後的那支鐵勒人隊伍隻是尋常裝扮,並未著甲,但在其中卻攜帶了大量的雲梯一類攻城設備,借著附離鐵甲的掩護,迅速逼近了甕城的城門。
江寒血心中暗叫不好,大聲下令,命所有射手不得探頭,躲入女牆之下,朝著八十步左右的位置散射。這樣一來,雖然失去了瞄準的程序,但越軍的箭支射速更快,隻要明確了大致落點,鐵勒人的攻城部隊傷亡迅速增加。
鐵勒人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即提速,加速往前衝鋒,冒著密集的箭雨,迅速衝到了甕城下麵,將雲梯搭上城牆,沿著梯子往上爬。雲梯之上附有鐵鉤,隻要牢牢的勾住城牆邊緣,旁人很難推開,第一次衝鋒就衝到城下搭上了雲梯,鐵勒人信心倍增,紛紛沿雲梯往上爬。
城上的兵士拿起準備好的石頭巨木,順著雲梯就往下砸,城下的鐵勒人則以箭矢還擊,一方仗了地利條件,一方仗著人多勢眾,就在城前展開了反複的爭奪,隻是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在城樓上下就堆滿了屍體。如今雙方都在這一二十步之內展開了激烈的廝殺,雖然還不是短兵相接,但就激烈程度而言,已經到了刀刀見肉,拳拳見血的地步。
這個距離上,神箭手的威脅比普通射手大不了多少,武藝高強之人也沒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拚的就是勇氣,比的就是血性。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傷亡的比例在迅速增加——鐵勒人的傷亡固然很慘重,但越軍的傷亡也不小。
江寒血一邊跑來跑去指揮,一邊抽著機會朝著鐵勒人猛射冷箭。他的弓力極重,在這個距離上,隻要挨上一箭,也不管射中哪裏,有沒有鐵甲保護,必定射個對穿,甚至將人釘死在地上。鐵勒人發覺了對方陣營中有一個神力射手的存在,都在到處尋找,集中火力朝他射擊,這讓他不得不繞著甕城頂亂轉,東邊一箭西邊一箭的抽冷子射,每發一箭,必定奪走一個鐵勒人的性命。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射殺了二三十個鐵勒人,射完一個箭囊,轉身再去找箭時,卻發現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親隨早已經被射死,屍體都不知道落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箭,快給我箭!”江寒血躲在女牆後大聲喊著,喊了半天,才從旁邊伸過來一支白生生的手臂,遞給他一個裝滿了的箭囊。
江寒血也不看是誰,順手接過來掛在腰上,拔箭就射,嘴裏還喃喃罵道:“媽的,慢吞吞的做個鳥,有箭還不早說!害老子喊半天。”
“我……我在遠處聽見你喊,就收集了一囊箭,給你送來……我不敢像你一樣彎腰走,隻敢爬著走。”唐澤嚇得臉色煞白,嘴唇烏青,渾身都在發顫,縮在江寒血的腳邊,連頭都不敢抬。
唐澤雖然習過些武藝弓馬,但上戰場還是頭一次,偏偏又遇到這麼慘烈的攻防戰,屍骨成山、血流成河,隻聽見耳邊不斷傳來羽箭破空的嗖嗖聲,不時有射落的磚瓦砸到他頭上,能夠堅持這爬過來,沒有嚇得尿褲子,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江寒血一看是他,急了:“你小子來幹什麼?別人是提著腦袋換功名,你偌大的官兒,湊這個熱鬧做甚!”
唐澤撅著屁股說道:“我原本在城下,但聽見你說沒箭了,便給你送來。”
江寒血看他嚇得麵無人色的樣子,明明是個膽小鬼卻要硬著頭皮充好漢,忽然感覺心中一暖,不知怎的想到了唐櫻常有的那副裝怯作勇的神態,沒頭沒腦的說了句:“你們老唐家人怎麼都一個德性,趕緊給我下去,要真傷了你,我在她麵前可交不了差。”說著將他扯下台階,自顧自的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