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萬顆鐵勒人頭,這話你也敢說?”唐澤一邊替他解下身上的盔甲,一邊聽他細細講述剛才發生的事件始末緣由,當聽到江寒血獅子開大口的時候,明知道他說話一貫胡謅,也不禁吐了吐舌頭。
“老江的膽子再小,吹吹牛還是敢的,”江寒血咧嘴笑著說道:“他肯不肯是他的事,但麵對這五百兄弟手足,我不能墜了自家的威風,更不能讓大家心生猜忌……你這人做事怎麼毛手毛腳的,解個盔甲都不會,可比你M……比二狗子還笨!”
他本想說“比你妹妹差遠了”,這話不把公主當碗菜,說出來太欺負人了,話到嘴邊硬聲聲的忍住,隻是想著遠在敦煌的唐櫻,繼而又想到了尚在鳴沙縣,沒有任何保護的柔凝,不知道她們如今是否安全,心中一陣憂慮。
唐澤也沒聽出來他話裏的漏子,繼續笨手笨腳的幫他把身後的繩帶接下,才擦了擦頭上的熱汗:“我堂堂正三品的懷化大將軍幫你一個新兵蛋子解甲,你就知足吧!若不是看在今日你以區區五百士卒,硬擋了鐵勒數萬大軍半個時辰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話說回來,你今日唱的這出空城計實在太及時了,孤軍抗強敵,大震我大越軍心,若非你今日表現神勇,恐怕如今城內軍心全都散了。”
“屁的空城計!就這麼大個瓜州城,站得高點兒,從城東可以看到城西,所有守備力量一目了然。鐵勒人又不是兔子,你當他真是怕了我這五百斷頭軍?”江寒血說道。
唐澤奇道:“那是為什麼?你今日足足在外麵擋了他們半個時辰,跟他們的一個王子敘了半天舊,最後一箭未發,平安退入城中,難道鐵勒人真的發了慈悲,對你網開一麵?”
江寒血搖頭道:“他不是放我入城,他是想放這數千張徨失措,仿若驚弓之鳥的百姓入城。若是在城外殺了這數千百姓,不過是逞一時之快,於破城全無益處,反而堅定了城中百姓守城的信心;但如果將這數千百姓放入城中,一方麵是讓這些人的恐懼情緒在城中大範圍傳播,以亂守城兵士的心誌,另一方麵,也是為這瓜州城增添了幾千張吃飯的嘴,如果不給他們吃飽,是要鬧事的。這個叫‘死了死了’的好算計,放這些人入城,是要瓜州城不戰自亂啊!”
唐澤籲了口氣道:“還好你早有準備,預先收了二十萬石糧食進來,如今城中的糧食是不會缺了,哪怕是圍上大半年,人吃馬嚼也吃不怕。瓜州靠近疏勒河,城中自有井水,也不怕他們斷了我們的水路。唯一可惜的是,時間太急迫,沒能將城外的糧食全都收進來,給鐵勒人來個堅壁清野!哪怕不熟也好,總好過白白便宜了這幫胡人。”
江寒血白了他一眼:“城外的糧食,縱使收不完,用馬踏了,放火燒了我還不會?鐵勒人作戰,向來是以戰養戰,沒有糧草補給一說,若不給他們點兒甜頭吊著,他們餓極了發起瘋來,你來收拾?”
唐澤嘴巴張得像蛤蟆:“你說什麼?你不會告訴我這一切你早就知道,外麵的糧草是你專門留下來給鐵勒人的吧?”
一邊說話,唐澤一邊捏起來拳頭,這小子做事往往出人意表,常人聽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卻沒有做不出來的。看著他滿臉不在乎的表情,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過……但唐澤還是真的很想揍他一頓。
江寒血說道:“你想搞堅壁清野,讓鐵勒人餓肚子,沒飯吃,是嗎?我問你,此處往西三百裏,快馬兩日可至之地,是哪裏?”
唐澤愕然片刻,立即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垂頭喪氣地說道:“此處往西三百裏,是敦煌城。”
江寒血道:“沒錯,此處往西三百裏,是敦煌;此處往東五百裏,是酒泉,無論往西往東,快馬加鞭的趕路,也不過三五日的路程,而且沿著疏勒河沿岸一帶,村落眾多——遠的不說了,就在瓜州城往南一百裏處,便是鎖陽。如今我在外麵放些糧草吊著,受損的不過是瓜州一地,而且由於事先存了糧,也不至於淪入萬劫不複之境,否則的話,這群鐵勒人餓暈了頭到處亂撞,豈不是要攪亂了整個西北的秩序?”
唐澤搖頭歎道:“蘇大將軍常誇你是不世出的名將胚子,如今看來,他還是太保守了些——逢治世,你或為安邦能臣,但逢亂世,你必為鐵血梟雄。你是想讓瓜州城變成西北的一顆釘子,將鐵勒人牢牢釘死在這裏,可是如此一來,滿城的百姓豈不是全都成了鉤上的魚餌?如今瓜州城被團團圍住,四周鐵勒的兵士,不下五萬之眾,如今又有了四周的糧草為補給,估計幾日之內還會增兵,也不知道這瓜州城能守幾日,能不能守到大將軍會兵的那一天。”
“大將軍回轉?”江寒血咧嘴笑了笑,問道:“鐵勒人來勢甚急,你們可否燃放了烽火?”
唐澤道:“還用你說,已經燃過了,長城沿線烽火台眾多,鐵勒人來勢雖快,但也不能一舉將所有烽火台都毀掉,我相信過不了多久……”
兩人正說著,忽然外麵一陣喧嘩,唐澤問是怎麼回事,有個小廝跑出去查問,沒過多久回來了,說是由於守關將士不戰而逃,失了長城關隘,洪大海要處軍法,殺了守關的將士以勵軍心,現在許多人都跑了去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