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地好像在夢中行走,珠江的波濤在變換著,珠江的美人在變換著,唯有陸地的心是不變的,他一定要好好問一問魏蓮花是否還有良知。

但是他突然就掉到一個坑裏麵去了,他醒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往四處一看,四麵都是青山,貼上一層又一層的雲,隨時都可以擠出一場瓢潑大雨。剛才的陽光呢?剛才的高樓大廈呢?剛才的珠江呢,剛才的美人呢?

陸地真懷疑自己剛才看到的是海市蜃樓。

他甚至懷疑他並沒有把爺爺拉到這裏,也沒有把他埋下。

於是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坑裏麵爬了出來,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了那輛三輪車,在三輪車的旁邊,有鐵鍬,有十字稿,還有那種新墳,還有掉落在旁邊的稻草以及上麵的一定帶有很多肺結核病毒的褐色的血。

他終於明白是他眼睛出問題了,腦子出問題了,心理也出問題了,前麵哪裏有珠江啊?哪裏有紅男綠女呀,哪裏有高樓大廈呀,纏纏綿綿,沒完沒了,都是山坡,都是大水坑,都是大山溝。

回去吧,爺爺呀,再見了,我要走了,你安息吧。

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終於把你埋在這飛龍地的龍頭,這塊飛龍地一定會讓你的子孫萬代繁榮昌盛的。

陸地又給這座新墳鞠了三個躬,他真的要走了。

他摸摸口袋隻有4塊錢了。

乘車到那個破磚瓦窯洞,要一塊錢,該不該乘車呢?

他權衡了一下,但是他依然沒有答案。

不久之後有一輛公交車來了,他這才意識到,整個晚上的折騰並沒有把三輪車蹬了多遠,這裏依然還在市區的公交車的範圍之內。

正當他要上車的時候,他放棄了,能省一塊錢就省一塊錢吧,於是他把剛才把爺爺拉來這裏的那輛車子重新要回來,騎上那輛車子往回走。

回家的路就輕鬆多了,因為車上已經沒有爺爺的肉體,隻有爺爺的靈魂了,靈魂也許還沒有死呢,所以還可以助陸地一臂之力。

他期待著當他到達那破磚瓦窯的時候,白蓮花已經在那裏等待著他了。

不錯,他的期待、他的夢想終於實現了,但是他卻覺得很悲哀很悲哀。

在那裏等他的,不但有白蓮花,還有一輛車子,還有一個胖墩中年男子,在和煦的春光中顯得是那樣的油膩,那樣的健康,那樣的強壯,那樣的富態。

陸地下車了,拉著那輛破破爛爛的三輪車就上了山坡,然後把它放在爺爺曾經睡過的那間小房子的前麵。

魏蓮花並沒有向他打招呼,

陸地還真的不知道,自己為魏蓮花做了那麼多事情啊,他怎麼就不打招呼呀?陸地是自卑的,但是卑微會變成自傲的,所以他也沒說話。

那個中年男子往山上看,根本沒有看陸地一眼。

當陸地走到距離白蓮花依然沒說話,陸地也沒說話,而是把三輪車放到工具房旁邊的一叢野樹野草的旁邊,此時此刻,這裏是春花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