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地把自己的手心放在老人的鼻子旁邊,他發現老人真的沒有氣了。他又像隔壁老奶奶那樣,用手去摸老人的脈搏,然後摸他的胸口。

他發現老人真的已經走了,走得很安詳,是因為自己的按摩和撫慰而走的那麼安詳的嗎?

他是專門跟隔壁奶奶學習急救的,在老人撒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老人走了,走得悄然無息,猶如夢入珠江隨波去,雪落黃河靜無聲……留下的陸地,卻是這樣悲傷,這樣惶恐,這樣無助。

剛才爺爺是把他叫做孤寒孫的。

他現在成為真正的孤寒孫了,外麵冷風吹一下,那微弱的蠟燭光芒就會消失一下,天地人間,就會一片漆黑。

冰冷的天地,呼嘯的寒風,漆黑的房屋,屍骨未寒的老人,黑漆漆的大棺材,還有他自己,已經融為一體了。誰是天地,誰是寒風,誰是防護,誰是老人,誰是棺材,誰是他自己,已經沒有的區別了。

然後蠟燭光芒回來了,裏麵他依然是那樣的孤單,陪伴著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爺爺,還有一副巨大的棺材。

一到廣州啊,他就要麵臨這樣的生離死別。

廣州啊,廣州,你是我應該來的地方嗎?

算命先生說過,我不應該來廣州的,我不應該的,真的不應該的!

陸地的眼淚奔騰而出,他小聲的哭了起來:“爺爺呀,爺爺呀,我怎麼辦啊?我一點力氣都沒有,我怎麼辦呢?”

陸地當然不是再問這位爺爺他的未來怎麼辦,而是,他要問這位爺爺,在這遠離村子,遠離人煙的地方,在這舉目無親的荒野,他怎麼樣才能夠讓把這萍水相逢的爺爺抱到棺材裏麵去,然後把他埋了,讓他入土為安呢?

很久很久都沒有人來,村子的雞都叫了起來了,狗也叫了起來了。

不知道是因為孤獨和恐懼造成的幻聽,陸地覺得他旁邊有很多很多的人在哭。

陸地絕對是幻聽的。

外麵沒有人哭,相反,在遠處傳來了稀稀拉拉的鞭炮聲。

已經正月初七了,但是新年的歡樂卻沒有過去,總有一些人在一念之間就會想到用一串鞭炮回顧自己過往的快樂,祈禱未來的幸福和安康。

可是有誰想到,在這都市的邊緣,在這被快樂遺忘的角落,還有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和一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心中充滿著恐懼的大男孩?

根據陸地所在的廣西某個地方的風俗習慣,老人去世了都要立刻放到棺材裏麵去的,否則就是對老人的不孝,對後人的不利。

盡管陸地跟這位老人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但是他認為廣東和廣西都會遵守同樣一個規則,所以不管他的內心有多少恐懼,他都嚐試著把老人放到棺材裏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