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家到縣城是一段山高水遠的路。

要把他送到縣城隻能用擔架抬,或者放上牛背,慢慢的,一步一個泥濘腳印,慢慢走,在什麼地方死,在什麼地方埋,就看天意了。

他們村最少有10個人就是這樣被埋在半路的!

後來來了一位鄰居奶奶,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扒了下來,用鋒利瓷片在他身上給他放血。

盡管他渾渾噩噩的,但是他依然感到了每一針的劇痛讓他不能忍受。

但是他必須忍受 ,因為每一次刺痛,每一次放血,他似乎都感到清爽了一點。

經過兩個小時的放血呀,用來擦血的那塊破布已經可以擠出血水來了。他竟然可以坐起來了,還想吃東西了!

後來,他偶然聽到了一個光棍老頭子這樣說:任何痛苦終將會過去,任何苦難也並非沒有盡頭,哪怕那個盡頭就是死了。

當時,除了他之外還有很多小夥伴在老頭子的旁邊。

那些小夥伴一點都不尊重這老頭子,不是摸他的頭,就是摸他的大腿,問他為什麼不結婚啊?有沒有那東西啊?

這就叫做人微言輕啊。

但是陸地卻沒有傷害老頭子 。

而且他把老頭子的話記住了。

年前老頭子死了 ,他睡了幾十年的幾塊破破爛爛的床板就釘成了他的棺材,4個小夥子把他抬到山上去隨便挖了一個坑,就把他埋了。

老頭子一生悲苦的感悟,化作他的沒有墓碑的墓誌銘。

別人隻知道自己的生活 ,會有誰知道他的死活呢?

反正一切疼終將過去,一切苦終將會有盡頭的。

陸地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想到那老頭以及他的那段話。

難道自己的結局也會像那老頭一樣嗎?

或者說,不管怎麼樣,隻要自己能忍受,自己的苦難終將會過不去嗎?

算了,像他一樣又如何?

苦難過不過去又如何?

哪裏的黃土不埋人?

用詩人的話來說,那就是: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陸地就是這樣懵懵懂懂的想著,頭腦掠過一種又一種悲慘的結局,但是他不能停下來,他不能向後轉,他不能走回柳州去了,他不能順應自己的命運了,他必須跟自己的命運對著幹了。

不錯,他是一定要到廣州去的,一定要到廣州去的!

終於像悠悠歲月一樣慢吞吞的火車走出黑暗,駛向黎明。

陸地覺得自己又勝利了。

昏昏乎乎的頭腦中飛舞著、變幻著的那種不幸的結局似乎沒有到來。

很多人都醒過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大聲喊叫著:“你們救救我媽媽,你們救救我媽媽,我媽媽好像死了,好像死了!”

陸地也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