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說著扒下自己的褲子,蹲下去,好像女人一樣撒尿。
於是所有的男子漢都像這位叔叔一樣,扒下褲子蹲下去。
陸地看了一眼那幾位,柳州仔他們也是扒下褲子蹲下去。
陸地急忙回頭,閉上眼睛,但是他沒有蹲下去,也沒有扒下褲子,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忍受一下,還可以忍受一下。
於是,車子裏麵到處都是嘩啦啦的放水聲。
一股濃烈的氣味迎麵襲來,陸地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吐了,但是他忍住了。當時他就是這樣想的:
如果嘔吐了,就是對這些人的不尊重!
我不能吐!我不能吐!
這是心靈的呼喚!
吃進肚子的東西洶湧澎湃,不休不止,總要傾瀉而出,但是陸地強行壓下去了,他覺得他對抗不了那種肚子的東西奪門而出的欲望了,於是他想到了一個老中醫說過的:如果想吐了,狠狠掐自己的虎口。
於是他這樣做了。
但是他依然想吐,很想吐!
於是,他就把手伸到衣服裏麵,掐那個最有痛感的穴位!
那種刻骨銘心的疼讓他忘掉了一吐為快的強烈的欲望。
終於沒吐出來,陸地感覺自己很有成就感,比他從初一到初三英語考試總是滿分還要有成就感。
大家又站了起來了,在濃重的氣味中,沒人抱怨,沒人說怪話。
甚至那幾個柳州仔也不做任何評論了。
大部分的人就這樣攙扶著,依偎著,擁擠著,碰撞著,沉沉睡去。
陸地透過小小的窗子,看著慢慢往後退去的黑影,就好像在重播那深邃無比的過往歲月。
他想到了一個女詩人寫的幾句詩:
青春往後退去,
歲月往後退去,
人生的道路沒有終點…
人生的道路沒有終點嗎?
陸地的命被三位算命先生算過的,其中一位就說了,如果他這一次出了柳州,他可能就回不來了。難道自己距離人生終點就這麼近嗎?
他仰頭看著那像佛一樣的胖阿姨的臉,胖阿姨也閉上她慈祥而又美麗的眼睛,嘴角上露出了安詳的笑。
透過胖阿姨的笑,他看到了叔叔的臉。
叔叔也睡去了 ,那樣平靜 ,那樣波瀾不驚。
在昏暗的燈光之下,在惡臭的騷味之中,陸地想到了他家門前的那張臭水塘,上麵有一朵一朵潔白的蓮花 ,迎著清風,搖著月光,高貴無瑕,清香無比。
陸地覺得,在這惡臭無比的車廂裏麵,每一個人就像是臭水塘裏麵的一朵一朵蓮花呀!
陸地覺得腹部隱隱作痛,他早都有這種感覺了,那是尿急的感覺啊。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一直這樣撐著。
他試圖閉上眼睛。
但是即使閉上眼睛,他也沒能睡著。
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場景:
有一年他發高燒了,幾度昏迷,幾度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