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鶴道:“可是皇帝說,他從未下旨要殺二公子,他也不知道二公子回來之事!”
夢嬋輕蔑一笑:“這個皇帝更稀罕!別的皇帝殺了人,好歹還要找個大臣來頂罪。他倒好,索性都賴了!好笑!實在好笑!大公子怎麼說?”
“大公子回來和老爺說,依著皇帝的性格,恐怕二公子確實不是皇上所殺!”
夢嬋的眼光陡然冷了:“難不成公子護你逃入家中,而後自殺的?!”
歸鶴嚇壞了,雙手亂擺:“不是,不是!大公子的意思是,隻怕是有人假傳聖旨,殺了公子,也是有的!”
夢嬋冷漠的目光掃過他,沉吟了片刻,然後道:“好了,你先下去吧!看著大公子回來沒有,若回來了,你過來告訴我!”
歸鶴一一應了,又跪在靈前磕了三個頭,這才出去。
楊毅平一回家,徐夫人就將貞信夫人來訪,被夢嬋羞辱,吐血而返的事情說了,也告訴了他,夢嬋已找歸鶴問了話了,如今正等著他呢!
楊毅平皺著眉頭說:“蕭楊兩家雖是世交,可一個在家鄉,一個在京中,平日交往不多。大小姐雖在府上住過些日子,那時見她,極是小心謹慎,連二門都不出。等閑大家閨秀,沒有她這樣的。可你看她行事,卻又極是古怪大膽,前番天選,她竟欲進宮換出二姑娘來,這欺君之罪,她隻是等閑視之。後來聖旨求娶,她一騎白馬走天涯,哪裏將聖旨放在眼中?我尋思著,幸虧她對羅駙馬還曾有情,不然,她恐怕不是北上尋母,說不定就進京殺人來了!現如今鯤如和她情深似海,卻又緣斷今生,我想著,大小姐心中,必不肯善罷甘休,她這兩天不聲不響,分明是看在鯤如的情分上,為著我們,才沒有輕舉妄動,心裏早就悲痛欲絕了。貞信夫人此時來認女,不要說她和皇家關係密切,令大小姐深惡痛絕,就算一點關係也沒有,大小姐也不能在此時認她,怕她用親情來阻了自己複仇!”
徐夫人被丈夫的一番分析驚呆了,半天才點頭說:“是了,是了,她方才說,二叔若果真為皇上所殺,皇族中人,便一並該死!啊呀,孝和,大小姐若是問你話時,你就是心裏已經認準,也千萬不可說出!不然,大小姐萬一進宮,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楊毅平道:“夫人不須囑咐,我不會說的,此事不管和皇上有沒有關係,鯤如已死,縱然真相大白,也不能令他九泉回生。我而今隻想著母親那裏,怎麼瞞她!”
徐夫人道:“孝和辭官,皇上可準了?”
楊毅平點點頭:“此番倒是準了!隻是辭官歸田,爹爹在京中的產業還好變買,鯤如的靈柩怎麼辦?若是運回故鄉,隻怕枉送母親性命!若留他在此,我又於心何忍!”
徐夫人一時也想不出主意來,隻好歎氣。門外,夢嬋的聲音平靜地說道:“兄長嫂嫂隻管歸鄉照顧公公婆婆,鯤如有妻,自該有妻子照顧,豈有相煩兄嫂的道理!”
原來,夢嬋是得了歸鶴的報信,過來的。正好聽見他們夫妻正商量回鄉事宜,就接了話了。
楊毅平見夢嬋站在門口,便請她進房,一邊說:“這如何是好,你在此處,隻怕你父母還未知曉,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如何讓你留下?”
夢嬋道:“爹爹一向喜歡鯤如,欲使我嫁他,定然無話!再說了,婚書是爹爹親筆所寫,婚事乃爹爹親口所許,兄長不須多慮!”
楊毅平還想說什麼,徐夫人悄悄扯了扯他的一袖,陪笑對夢嬋說:“話是這樣說,可如今二叔不在了,這卻不能不對你爹娘說明!也罷,大小姐暫且先留此處,等我們回鄉後,安置好了,再來接你!”
夢嬋搖頭:“接我做甚?鯤如何在,我便何在,不必麻煩!”
徐夫人忙說:“好!就依你。二叔的事,總有你做主便了!”
夢嬋一笑:“謝嫂嫂成全!”說著,轉向楊毅平,問道,“奴有事欲問兄長,望兄長不要隱瞞!”
楊毅平隻道她問的是楊嗣平的事情,方才和徐夫人說話時,已想好了對詞,因此道:“大小姐請問,愚兄定不相瞞!”
夢嬋問道:“聞說兄長曾被皇上軟禁府中,可有此事?”
楊毅平不知道楊嗣平正是因為他被軟禁,卻想不出原因,心急如焚,這才冒險返鄉的。以為夢嬋的這個問題和楊嗣平無關,便據實以告:“朝中有大臣多有以為曹國公李景隆並魏國公之弟徐增壽,私通燕王的。然其二人卻信誓旦旦,力表清白,反在皇上麵前道我與鯤如互通音訊。金殿之上一時爭執不下,二人竟要我將鯤如喚回對質。是我不願使鯤如為難,自願提出閉戶不出,隻字不傳,以避嫌疑,倒不是皇上的意思。”
夢嬋半信半疑:“兄長休要騙我!”心中卻在思索,若實情果如兄長所言,為何燕王信中,道是皇上發怒囚禁,怪不得鯤如猜不出原因。想到這裏,她又問:“聞說鯤如罹難,兄長曾上金殿為其鳴冤,結果如何?”
楊毅平遲疑了片刻,道:“皇上說他並未傳諭錦衣衛殺人,也不知鯤如歸來之事!”
夢嬋道:“那傳諭之人何在?錦衣衛又從何知道鯤如歸期?”
楊毅平不料夢嬋思路如此清晰,知她有備而來,不敢掉以輕心,回答道:“錦衣衛得內侍傳諭,一直在府門前埋伏。那傳諭內侍三日之前才找到,被人扔在禦花園假山洞中,已是死去多時了!”
夢嬋冷冷一笑:“好一個死無對證!兄長信是不信?”
楊毅平原來也不信皇上不知此事,隻是事涉皇帝,深究下去,不僅不能為楊嗣平報冤,隻怕一家滿門都要遭難,唯有隱忍,因此對仕途了無興趣,執意歸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