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詢詳情窮究聖旨意痛愛弟堅辭仕途路(1 / 3)

貞信夫人一向照管永寧公主,公主溫柔嫻靜,後來又看見春娘,也是個楚楚可憐之人。便以為天下的女兒,都是嬌媚和順之人。及後來見了紅竺,雖然有些吃驚於她的潑辣,但紅竺終究還是心懷柔情,盡管行事尖利,倒也不曾傷人。遠難比夢嬋,性情原來就十分冷淡。被楊嗣平一片真情融了她這千年寒冰,若是能結百年之好,自然從此就改了性情。卻不料一場癡戀,情斷緣離,陰陽永阻,這一份傷心,竟是找不出一個字來形容。夢嬋重新收起滿懷柔情,那性情更是比以前又冷了百倍。

此刻貞信夫人前來認女,分明是將她往日的憂傷和今朝的哀痛一並提起。況且貞信夫人乃是皇封誥命,而她聽得紅竺說,楊嗣平乃是歸家當日,被皇帝傳旨所殺,心中對所有皇族中人,皆是恨之入骨,口裏哪裏會有好話?!當下這一番話,說得貞信夫人幾乎立身不住,顫聲道:“好!好!這是我養的好女兒!你爹爹如今在哪裏?我且找他說話去!”

夢嬋冷笑道:“勸夫人還是休要去的好!若令我娘傷心,隻怕爹爹不與你幹休!”

貞信夫人原來已被母女之情傷了心,現在又聽夢嬋提起往日情事,這般譏諷於她,哪裏還忍得住,舉手欲朝她拂去。不料夢嬋嘴角含著譏笑,毫無避讓的意思,竟似巴不得她一掌下來劈死了自己。貞信夫人手舉在半空,哪裏落得下去,隻得硬生生收回,口中卻再忍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紅竺驚慌失措,聞訊趕來的徐夫人也幾乎驚倒,忙扶住貞信夫人問道:“夫人這是怎麼了?”

紅竺急急地說:“姐姐近日神智不清,夫人休要怪她!”

貞信夫人苦笑道:“是我自討沒趣,哪裏怪她!罷!罷!罷!生女一場,反受此羞辱,也算我自作自受!”說著,讓紅竺送她回府。

夢嬋往日住在楊府,雖性情冷淡,但卻從不失禮數,言語也平和委婉。加之她容貌出眾,徐夫人對她還是滿懷歡喜的,因此當楊嗣平欲求為妻,她也願意幫忙。今天眼見夢嬋竟當眾羞辱貞信夫人,大為驚異,況且貞信夫人極有可能是她親娘,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夢嬋怎能對自己的親娘口吐惡言。

因此一直到貞信夫人走了,她還在呆呆地看著夢嬋,無法理解。

夢嬋見徐夫人這般模樣,知道是為了剛才的事情,於是問道:“嫂嫂以為我是個惡毒之人嗎?”

徐夫人顰眉道:“我確實不能明白姑娘怎能對親娘如此口不擇言?”

夢嬋冷然道:“鯤如若果真被皇帝所殺,皇族中人,便一並該死!”

徐夫人吃這一驚,頓時魂飛魄散:“難道大小姐還要弑君不成?快休生此念!且不說皇宮深院,你進不去,就是進去了,那皇上身邊,侍衛無數,豈是你能近身的!可不是枉送了性命!”

夢嬋一笑:“嫂嫂是怎麼了?夢嬋心中有恨,隨口泄恨罷了!怎麼嫂嫂竟當真了麼?”

徐夫人驚魂不定:“大小姐以後休說這樣的話了!若是傳出去,可是滅九族的罪名!”

夢嬋道:“謝嫂嫂提醒,我以後再也不說了!不知兄長今天哪裏去了?”

徐夫人歎道:“他今天進宮向皇上辭官去了。哎!上次辭官,皇上不準,才引出這事情來,但願今日能行!”

夢嬋問道:“這麼說,鯤如果是皇上所殺?”

徐夫人張口結舌。夢嬋又是微微一笑:“嫂嫂回房去嗎?你出去時,可否將歸鶴叫來,我來家中這許多日子,怎麼竟未見他?!難道是怕我怪他,故意避我嗎?”

徐夫人知道夢嬋定是要問楊嗣平的死因,心想這事也瞞不了她,不如讓她早些知道了,也好少些猜疑,因此就答應了,果然出去將歸鶴叫了進來。

歸鶴一見夢嬋就跪下了,哭道:“是小人沒有照顧好公子,如今害大小姐傷心了!”

夢嬋眉梢一挑:“你叫我什麼?!”

歸鶴驚訝地抬起頭來,卻看見夢嬋根本沒有看他,隻是癡癡地看著靈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可是如今家裏上上下下都依然稱夢嬋為大小姐,由自己改口,怕是不妥。因此口中就有些期期艾艾的。

夢嬋冷冷地問:“你跟了公子這麼久,公子成親,你居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新娘嗎?”

歸鶴在燕王府中,見到的多是夢嬋含羞帶嗔的笑顏,就是有時惱了,那也是眉目有情的樣子,從來沒見過夢嬋這般冷如寒冰的模樣。初秋的時節,他卻感到如三九寒天一般。哪裏還敢違拗於她,於是戰戰兢兢地叫了一聲“二夫人”。

夢嬋這才微微露出了一絲笑靨,轉過身來對歸鶴說:“別跪著了,起來坐下,且說說公子與我分手以後的事吧!”

歸鶴哪裏敢不依,給夢嬋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在一個草團上坐下。從歸鶴的述說中,夢嬋終於知道了,原來在歸鄉當日,楊嗣平主仆就被錦衣衛在家門前截住,領頭的錦衣衛自稱皇帝口諭,說楊嗣平效忠燕王,通敵附逆,罪當誅殺!歸鶴當時大驚,在楊嗣平的掩護下逃進了家門,想請楊毅平來解救。不料等楊家眾人奔出府門,楊嗣平早已身中數箭,倒在了血泊之中!

“後來呢?”夢嬋冷冷地問。

歸鶴偷眼看了夢嬋一下,見她眼中寒意刺骨,卻不見點滴淚水,不覺心中歎氣,我還不相信碧纖的話,原來大小姐真的隻是在公子麵前才春風滿麵。咳,可惜公子不在了,不知道大小姐以後會怎麼樣!自己想著,倒不覺淚水又來了,索性抽抽咽咽哭了起來。

這一次夢嬋倒很有耐心,等他哭完,還將一方絹帕遞給他。歸鶴拭了淚,繼續說:“後來大公子發瘋一般,去金殿上質問皇上,說二公子縱然有罪,罪不至死!就算死罪,也該交兵部審訊,怎麼連問都不問,竟以口諭殺了,如何能服天下之人?”

夢嬋搖搖頭:“兄長終究是迂腐之人!鯤如已亡,說這些何用?你幾曾見皇帝殺人要找理由的?更何況欲加之罪,何患無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