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嬋一笑:“馬驚了!若不是遇見官爺,隻怕它還停不下來呢!”
守卒見夢嬋身無長物,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信了她的話,擺擺手讓她進去了。
這一打岔,讓夢嬋回過神來。是了,就算出事,皇上也不過將鯤如逮係牢中,斷不能就這樣殺了他。鯤如是怕驚了老母,所以信中才有這般叮嚀。可是鯤如文弱書生,牢中可是你呆的地方?我如今也顧不得害羞了!就去楊府罷,和兄長商量一個救他的辦法!要是實在不行,哪怕是劫獄,我也顧不得了!
自己想著,就急急地朝楊府走去。走到楊府門前,竟是門庭冷落,寂靜如空穀一般。定睛細看,她倒退了一步,門上赫然是兩張白紙。
難道是楊世伯因鯤如被捕,一急之下,不幸謝世?夢嬋滿心疑慮,上前敲門。
開門的是楊府的管家楊全,他不認識夢嬋,冷冷地問道:“姑娘找誰?家中有喪事,恕難待客!”
夢嬋問:“我是蕭家女兒,請問貴府何人辭世?”
楊全一聽,猛地瞪大了眼睛:“是蕭大小姐?!”說著,竟轉身往裏就跑,“老爺!老爺!蕭大小姐來了!”
老爺?!夢嬋的心狂跳起來,她身不由已就跟著楊全進去了。拐了一個彎,又是一個彎,穿過一道門,又是一道門。這不是上房啊,這是哪兒?
朦朧中,她看見楊老爺在前麵,楊毅平在後麵,都跑了出來。鯤如呢?鯤如!
夢嬋推開一擁而上的眾人,邁進房中,迎麵的靈牌上,端端正正地寫著“亡兒楊嗣平之靈位”。
夢嬋覺得自己的身子開始慢慢地變輕了,隨後就飄了起來,一直飄出了房門,飄向一個很亮很亮的地方,亮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隻好閉起眼睛,任憑風把自己帶走。
等夢嬋重新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不覺自己生起氣來。怎麼這樣無用,好好地在趕路,雪兒還未倒下,自己倒先睡下了。她皺了皺眉頭,正想起身,旁邊有人驚喜道:“姐姐醒了!”
紅竺的聲音?!夢嬋一驚,抬頭看時,不是紅竺,又是哪個?於是吃驚地問:“怎麼我竟會在你這裏?!我明明記得是要去楊府的呀!”
紅竺含淚道:“這裏就是楊府!”
“就是楊府?!”夢嬋大驚,她的腦海中,閃電般映出那塊靈牌,和靈牌上那令她心神俱碎的八個字“亡兒楊嗣平之靈位”!
她不相信地看著紅竺,眼神中的淩厲之氣竟令紅竺不寒而栗。許久,她站起身來:“帶我去靈堂!”
“姐姐!”紅竺哭了,“你趕路趕急了,傷了身子!還是歇歇再去吧!”
夢嬋哪裏理她,舉步就朝房門走去。紅竺跳起來要去攔她,夢嬋冷冷問道:“你以為,憑你的身手,能攔得住我?”
紅竺苦苦哀求:“紅竺不敢攔姐姐,可是此地是楊府,有公子日夜牽掛的家人。姐姐若有什麼異舉,豈不要害了他們!公子泉下有知,他會傷心的!”
夢嬋呆呆地站住了,紅竺鬆了口氣,正要去扶她,不想她又舉步,依然朝門口走去,於是驚呼:“姐姐!”
夢嬋停了下來:“你放心,我不會讓鯤如傷心的!有一件事,他們弄錯了,我要去改過來!”
紅竺忙問:“什麼事弄錯了,姐姐告訴我,我讓他們去改!”
夢嬋搖搖頭:“不行,這事兒得我自己去改了!”說著又走。
紅竺見她說話不著邊際,哪裏放心,可是又攔不住她,隻能跟在她後麵,朝靈堂走去。
靈堂內,楊老爺和楊毅平並徐夫人都在,見夢嬋姐妹進來,都有些吃驚,站起身來。夢嬋也不管別人,徑自走到楊老爺麵前,雙膝跪下:“有事求世伯做主,還請世伯不要拒絕!”
楊老爺早就從歸鶴口中聽說了他們的事情,此刻被夢嬋一跪,那淚水哪裏還止得住,竟自滾滾而下,雙手去扶夢嬋:“老夫知道賢侄女此時心情,你有事但說無妨,休要如此!”
夢嬋道:“鯤如有妻之人,靈牌理該由妻子來立,豈可假手父母?世伯可是以為侄女不堪為媳嗎?”
楊老爺哽咽難語,徐夫人過來含淚勸道:“大小姐和二叔還不曾拜堂,豈可由你來立牌位,豈不誤你終生?!”
夢嬋道:“不曾拜堂?!這好辦,如今就拜,也為時不晚!”說著,轉頭對紅竺說,“取紅燭來,取喜字來,去打水來與我梳妝!”
楊毅平終於忍不住了:“大小姐對舍弟的情意,我們都知道!可他如今已魂歸九泉,不能再克盡丈夫之道,如何可與你成親!況楊氏祖訓,家中不可有守寡之人!難道大小姐要使鯤如違了祖訓嗎?”
夢嬋厲聲道:“歸鄉之日,乃花燭之期,是鯤如親口所言!難道兄長欲使鯤如言而無信嗎?”
徐夫人大慟,抱著夢嬋哭道:“大小姐如此,叫二叔如何心安!”說著,急呼小環,叫取二公子信來,“其實當初二叔前往北平府,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這是他當初寫下的家書,大小姐且看看!”
夢嬋呆呆地抽出信來,默默地看著,即看到:“狼爭虎食,吉凶難料,兔死狗烹,死生誰知。弟若有不測,慈母之處,望吾兄千萬隱瞞,不可令其有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則弟九泉安也!……弟追真情而去,雖死無憾,唯慮嚴慈,恐難忍失子之痛,若如此,弟不孝之罪,千古難贖,總賴吾兄替弟娛親,略贖弟之罪也!”
夢嬋傷心難忍:“原來他去的時候,就已經料到生死難定,而他竟然還是去了!鯤如,夢嬋何德何能?能令你如此生死不顧,傾心相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