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並不是喜歡挑剔的人,可是每次看到馮氏穿著素白的裙衫,臉上總是掛著寡淡的表情,心裏就忍不住地想要撕下她這層麵具。
她明明是一個那麼熱愛生活的人。她培育的梅盆,朵朵紅梅擠滿枝頭,燦爛而幽香,她設計的花屏處處透著精巧的心思,鮮活又充滿野趣。
她為家人準備餐食總是非常用心,記得每一個人的口味和偏好,做出的食物有時候真讓人舍不得下口,可以透出的香味又讓人控製不住口腹之欲。
她會花心思把屋子布置得溫馨又雅致。每個孩子的屋子都有他們自己的特色,從每一幅繡簾的圖案,每一個盆景的設計都非常用心。家具的顏色太過沉悶,她不怕麻煩地給每一個椅子,桌墊,花架子都做了罩子,每個罩子上麵繡的圖案都栩栩如生又各有特色。
木樨書房裏的桌墊就是整幅的山河圖,椅墊上是一匹踏浪而行的駿馬。連他每次給木樨指導功課常坐的圈椅都繡了一幅蓮池,扶手上的蓮蓬仿佛觸手可得。
木蘭屋裏的裝飾則要活潑很多,軟萌的小兔抱枕和牆上的奔月圖相互映襯,靠床的高幾上一盆五彩繽紛的鈴蘭花,活潑可愛。中間的多寶閣上擺滿木蘭收藏的小玩意兒,一麵掛了整幅素馨色的簾子,上麵繡了百戲圖,明亮又溫馨。
木槿雖然經常不在家,可是該有的裝飾一份沒少,打掃的幹幹淨淨。
蕭遠經常想,芸娘這樣熱愛生活的人,究竟是經曆了怎麼樣的絕望,才會讓自己變得黯淡無光。她把所有精力和心思都用在三個孩子身上,而她自己每天活在對亡夫的思念中,慢慢消耗自己的生命。
他承認自己有些羨慕沈慕白,他能在少艾之時遇上芸娘這樣美好的人兒,他們相愛相依了那麼多年,生了三個優秀可愛的孩子。可惜,他們最終不能相守,沈慕白已經死了,芸娘雖然還活著,可是,她的心如死灰,泛不起一點漣漪。
他這三年幾乎一直陪在他們身邊。以前他念著她亡夫屍骨未寒,要守孝三年,即使心中對她有所期待,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如今,他卻越來越有些急躁。
她已經為亡夫守了三年,可是,仍然每天把自己打扮的黯淡無光,仿佛下定決心要給沈慕白守一輩子。她今年才不過三十出頭,她的生命還有很長的時間,難道她一輩子除了沈慕白,除了孩子,就沒想過為自己活一回嗎?
他越想心裏越是急躁,第一次有這種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感覺,他開口問芸娘:“他,喜歡吃什麼餡的月餅?”
馮氏怔愣了一下,竟聽懂了他的話,幽然回道:“他,他最愛吃抹茶琉璃月餅——”慕白這個人看著隨和,其實最是挑剔,尤其是吃食上,有一點不對味的就吃不下去。他不喜油膩的酥皮月餅,她就用米粉炒熟了,混著抹茶粉做餅皮,包上他愛吃的蓮蓉餡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