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姬看向段初年,好似頭一回細細的端詳他。
他確實比之當年蒼老了,曾經的青鬆先生是如何的傲然風骨,清風朗月,終敵不過歲月如刀。
他的臉色不太好,這些年,若說南姬辛苦,諸位輔政大臣又何嚐不辛苦呢?
她就曾聽聞段初年被累到吐血好幾回,禦醫都被遣去段府上門問診,可段初年總說無礙,歇兩日便又是那位青鬆先生,一直站在南姬的身後,給予她最大的支持。
南姬心下有些感慨,不禁問道:“此生,還能有幸再見先生嗎?”
此去一別,許是再無歸期了吧……
段初年看著南姬,笑容依舊,隻是眼眸中還是忍不住流淌著絲絲縷縷的不舍,“山海向有歸期,風雨自有相逢,娘娘,有緣總會再見的!”
南姬笑了,點點頭,道:“好吧,那我便不留先生了,惟願先生……平安喜樂!”
段初年看著南姬的笑顏,眼前有些恍惚,好似同當年的場景重疊了。
那一年,他離開涼城北上京都,在城門口,南姬為他送行。
【夫子有鴻鵠之誌,不該委身燕雀之巢,夭夭惟願夫子青雲直上,鵬程萬裏!】
如今她隻願他“平安喜樂”,時光荏苒,麵前的女子變了,又好似沒變。
她長大了,褪去了稚嫩與嬌俏,愈發的雍容華貴,儀態萬方。
沒變的卻是那雙琉璃眸中的澄澈與通透,不再單純,卻格外的深沉寧靜,依舊令人一眼萬年,甘心沉淪。
段初年舒了口氣,人生得遇佳人,實乃三生有幸!
他最後衝南姬行了一禮,搖著手中的羽扇,慢慢離開了太和殿。
南姬看著段初年漸行漸遠的背影,先生還是先生,一襲青衫,一柄羽扇,清風依舊,不染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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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段初年,南姬的心中有些鬱鬱,出了太和殿便去了瑤華宮。
黎曼的瑤華宮這麼多年還是一如既往的種滿了花,什麼花都種,雜七雜八,爭奇鬥豔。
正蹲在花圃中拔雜草的黎曼抬頭便瞧見了南姬,兩人相識這麼多年了,單看臉色她便知南姬心情不算好。
黎曼慢慢起身,拍了拍手,邁步出了花圃,拉著南姬便坐到了廊下。
“怎麼了?”
南姬訕然一笑,黎曼還是這性子,沒有改的時候,私下裏兩人不分彼此,也不會拘禮,還是直來直去的說話。
南姬搖搖頭,道:“先生辭官歸隱了。”
黎曼怔了怔,遂歎了口氣,點頭讚歎道:“能不貪戀權貴,當朝輔政大臣說不幹就不幹了,段大人當真是當世第一人了!”
南姬笑了笑,抿了口茶,垂眸不語。
許是年歲漸長,總不喜歡身邊人的離去,人生很長,可又很短,許多人一轉身便再無相見了。
黎曼知曉她在想什麼,歎氣寬慰道:“夭夭,這些年,我們送走了很多人,有上官太皇太後,也有你祖母,人生不就是如此嗎?咱倆也指不定誰先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