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縣坐落在洧水河畔。
因為離潁川郡治所較遠,所以被世家滲透的並不像其他縣那樣深。
新法令的推行並沒有遇到多大阻礙。
縣令幹脆命人通告:凡縣城三十裏以內田地盡數充公,按均田令重新分配。
城東桑田三千餘畝,本來是陳氏的一個表親家,韓氏在經營。
韓氏在長社縣,向來與官府秋毫無犯。
既不巴結,也不為難。
但是這一回,官府要強征他家的田,推行什麼均田法令。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嬸都不可忍!
你官府要推行新法令,我們沒意見,你咋說,我咋做就成。
可你要砸我的飯碗,那不行。
長社縣內的桑農,無一例外全是韓家的佃戶。
如今官府要帶著他們打土豪,分田地。
這要看就要農牧翻身做主人,興高采烈把歌唱了?
積攢已久的矛盾,早晚是要爆發的。
是,你韓家與我官府秋毫無犯。
可你種著朝廷的田,卻不繳納賦稅。
桑田所得,全部變成了你一家之私。
那還能不辦你麼?
天下的田地要是都被你們這些人攏在手裏,那國家就無以自存了。
長社縣令張恨是個妙人。
換句話說,脾氣比較臭。
想當年,也是胸懷天下,誌存高遠之人,可無奈,陳氏不鳥他。
在潁川郡,沒有陳氏一族的賞識,官運也就到頭了。
現實是殘酷的,張恨隻能來到又窮又小的長社縣,做個縣令。
朝廷的新法令,擺明了是要跟世家對著幹。
張恨一下就來了興致。
不管是三長法還是均田法,他是一點折扣都不打,全力推行。
他喚來縣尉,道:“韓家那邊,你派幾個人去盯著,一有任何動向,立刻報知與我。”
縣尉還有些猶豫,小心問道:“大人,您這是鐵了心要跟韓家作對啊?您就不怕......”
張恨從竹椅上支棱起身子,厲聲道:“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本官與他作對?是他與朝廷作對,你明不明白?”
“話是這麼說......可韓家背靠陳氏,在潁川,別說是您了,就是本郡太守也不敢得罪他們啊......”
“嘿!我說你......本官還背靠朝廷呢!他陳氏再有能耐,還能強過朝廷的王法?”
縣尉還想再說,張恨打斷他,道:“你要認清楚局勢,這次郡裏來的是朝廷特使,什麼是朝廷特使,你曉得嗎?”
“那是有著生殺予奪的大權!特使說的話,就是代表朝廷,代表天子,你懂麼?”
縣尉頷首,沉默片晌,道:“屬下領命!”
待他走後,張恨又著人叫來縣丞。
縣丞年至花甲,彎腰駝背,額頭上耷拉著幾綹白發。
長社縣,窮啊。
官府裏的人,都是這副寒酸的模樣。
更不必說本縣的百姓了。
張恨在心裏苦笑一聲,看著他說道:“縣裏已經編入三長之內的百姓,由你去主持分田。”
縣丞道:“大人,那桑田......本縣所有的桑田,都在韓家的手上......”
“桑田罷了再說,先分糧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