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在禮所到之處,橫征暴斂,獲得巨額財富,在天下各藩鎮中,名列首富。石重貴曾經十分眼紅,為皇子石延煦迎娶趙在禮之女,趙在禮給女兒的陪嫁,高達一千萬文錢。給石重貴的孝敬,更高達數倍。然而,巨額財富,到最後也保不住性命。
遼太宗聞趙在禮死耗,才下令將劉繼勳釋出,那劉繼勳已驚慌成疾,不久畢命。
為此種種情事,遂致各藩鎮擔憂,各地紛紛起義,驅逐遼兵。
彰義節度使史匡威(史懿),乃史建瑭之子,史敬思之孫,據住涇州,不受遼命。
雄武(秦州)節度使何重建,本不願侍奉胡虜,剛剛又得知劉繼勳、趙在禮的下場,遂手刃遼使,舉所轄秦、成、階三州降蜀。雄武,即是原來岐國、前蜀國的天雄。為免與東天雄(魏博)混淆,後唐滅蜀後改為雄武。
密州刺史皇甫暉、棣州刺史王建,皆率領部眾南下,長途跋涉,投奔南唐。
遼太宗感覺晉人靠不住,遂大量任用遼人與漢奸。
命前燕京留守劉晞為西京(洛陽)留守;永康王兀欲之弟耶律留珪為義成(滑州)節度使;兀欲的姐夫潘聿燃為橫海(滄州)節度使;皇族耶律郎五為鎮寧(澶州)節度使;趙延壽之子趙匡讚為護國(河中府)節度使;部將劉願為保義(陝州)節度使。
北平王、河東節度使劉知遠,早已乘勢崛起,雄長西陲,於是中原帝統,落到劉氏身上,又多出來一代的亂世君主。
劉知遠鎮守河東,本來是蓄勢待時,審機觀變,所以晉出帝石重貴絕遼,他明知不應該,但是始終未曾入諫。
等到遼太宗率大軍入汴京,他急忙派兵分守四境,防備不虞,且恐遼兵強盛,一時不便反抗,特派客將王峻,齎奉三表,馳往汴京。
一是賀遼太宗入汴;二是說河東境內,夷夏雜居,隨在須防,所以未便離鎮入朝;三是因遼將劉九一,駐守南川,阻斷了進貢道路,請將劉九一軍調開,方便入貢。
遼太宗耶律德光,覽畢表文,很是喜歡,便令左右擬詔褒獎。詔書草定,遼太宗過目後,特提起筆來,將劉知遠三字後麵,加一“兒”字。又取出木枴一支,作為賞賜,命王峻持詔書及木枴,還報劉知遠。
向例遼太宗賞賜大臣,以木枴最為尊貴,大約如漢朝舊製,頒賜幾杖相似。遼臣中隻有皇叔偉王,才得此物。
王峻負枴西行,遼兵遠遠望見,相率讓路回避,可見得遼太宗賞賜這枝木枴,是非常鄭重的意思。
及王峻到河東,覆報劉知遠,呈上遼太宗詔書,及所賜木枴,劉知遠略略一瞧,並沒有什麼希罕,但問及大梁情形。
王峻答道:“遼太宗貪殘,上下離心,必不能久有中原,大王若舉兵倡義,銳圖興複,海內定然響應,胡兒雖欲久居,也不可得了!”
劉知遠道:“我遞去三表,原是緩兵計策,並不是甘心臣虜。但用兵當審察機宜,不可妄動,今遼兵新據京城,未有他變,怎可輕與爭鋒?好在他專嗜財貨,欲壑已盈,必將北去。況且冰雪已消,南方卑濕,虜騎斷不便久留。我乘他北走,進取中原,方可保萬全了。”
於是按兵不發,專等汴京動靜,再定進止。
遼太宗未得劉知遠謝表,疑有貳心,又派使催貢方物。劉知遠乃派副留守白文珂入獻絲綢名馬。
遼太宗麵諭白文珂道:“你主帥劉知遠,既不事南朝,又不事北朝,究竟懷著甚麼意思?”白文珂權詞解免。遼太宗令他回報,白文珂即兼程西歸,報明劉知遠。
孔目官郭威在側,便即進言道:“虜恨已深,不可不防!”
劉知遠道:“且再探聽虛實,起兵未遲。”
究竟汴京城內,有何動靜?
遼太宗耶律德光,入據汴京,已經滿月,乃召晉百官入議,開口問道:“我看中國風俗,與我國不同,我不便在此久留,當另擇一人為主,你們意下如何?”
語才說畢,即聽得一片喧聲,或是歌功,或是頌德,多半是說中外人心,都願推戴皇帝。大家都是漢奸搖尾狗。
遼太宗獰笑道:“你們當真麼?”
群臣忙道:“當真!”
遼太宗又問道:“果然麼?”
群臣忙道:“果然!”
遼太宗道:“眾情一致,足見天意,我便在下月初一,升殿頒敕便了。”大眾才退。
到了二月初一,天色微明,晉百官已奔入正殿,排班候著。但見四麵樂懸,依然重設,兩旁儀衛,特別一新。大眾已忘故主,隻眼巴巴的望著遼太宗臨朝,好得封賞。
好容易待至辰牌,才聞鍾聲震響,雜樂隨鳴,從裏麵眾星捧月般,擁出一位華夷混搭的大皇帝,頭戴通天冠,身著貂皮長袍,手執大珪,昂然登座。
晉百官慌忙拜謁,舞拜三呼。朝賀禮畢,遼太宗頒正朔,改元大同元年,下詔大赦天下,當即退朝。
晉百官陸續散歸,都道是富貴猶存,毫無惆悵。
唯獨那個為虎作倀的趙延壽,回居私第,很是怏怏不樂。
之前,遼太宗本當麵許諾他,取得中原,即立他為帝,已經魂牽夢繞了很久,此時忽然變局,無從稱尊,一場大希望,化作水中月、鏡中花,哪得不鬱悶異常。
他左思右想,竟想到一條妙計,次日即進謁遼太宗,乞為皇太子。
又一個想做兒皇帝的!虧他想得出來!
遼太宗勃然大怒道:“你也太過分了!天子的兒子方可做皇太子,別人怎能做得!況且,你年紀比我還大!”
趙延壽口中嘟囔道:“石敬瑭比我還年長......”
募見遼太宗滿臉怒容,不敢再說,連磕數頭,好似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遼太宗慢慢說道:“我封你為燕王,莫非你還不足麼?我當格外升遷便了。”
趙延壽又不好多嘴,隻得稱謝而出。
遼太宗乃召入學士張礪,叫他為趙延壽升官。
此時剛剛升恒州為遼中京,張礪上奏章,擬授趙延壽為大丞相、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中京留守兼樞密使。
遼太宗見了奏草,援筆塗去數字,單剩得“中京留守兼樞密使”八字,頒給趙延壽。趙延壽不敢有違,隻是更加怨恨遼太宗食言,心中憤憤不平。
太原府。
忽由大梁傳到遼詔,上書大遼“大同元年”,大赦天下。
劉知遠大驚道:“遼太宗頒行正朔,宣布赦文,難道真要做中國皇帝麼?”
行軍司馬張彥威入勸道:“中原無主,惟大王威望日隆,理應乘此正位,號召四方,共逐胡虜。”
劉知遠笑道:“這卻未便,我究竟是個晉臣,怎可背主稱尊!且主上北遷,我若可半道截回,迎入太原,再謀恢複,庶幾名正言順,容易成功了。”
遂下令調兵,擬從丹陘口出發,往迎晉主。特派指揮使史弘肇,部署兵馬,準備啟程。
看官!你道劉知遠的舉動,果是真心為晉麼?他探聽得汴京消息,多推尊遼太宗為中國皇帝,不禁心中一急,急中生智,獨想出一個迎主的名目,試驗軍情。
之前,何重建舉所轄秦、成、階三州降蜀。
劉知遠聽說後,歎息道:“蠻夷入寇,中原無主,何重建歸降蜀國,也是迫不得已。隻是國土喪失,百姓失所,我身居封疆大吏,實在慚愧!”
河東指揮使史弘肇,奉劉知遠命,召諸軍至球場,當麵傳言,令他們即日迎回天子,即晉出帝石重貴。
軍士齊聲道:“天子已被擄去,何人作主?現在請我王先正大位,定名號,然後出師!”
史弘肇轉而稟告劉知遠,劉知遠道:“虜勢尚強,我軍未振,宜乘此建功立業,再作計較。士卒無知,應速禁止亂言!”遂命親吏馳詣球場,傳示禁令。
軍士見到劉知遠,方爭呼萬歲,後來聽到禁令傳下,方才稍微安靜,依次歸營。
是夕即由行軍司馬張彥威等,上箋勸進。
劉知遠扭扭捏捏,尚不好意思答應。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