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後來，你看，十幾二十年，我們也就這樣過來了，我和楚瑜都學會了做家務並且互相照料，也讓爹可以在外麵專心掙錢養家。所以回想自己的經曆就很明白，過日子麼，過著過著就會過了。僅此而已。”
展昭禁不住一笑：“你果然看得開。不過依我看，楚瑜怕是眼下對這等事毫無興趣。”
“不會吧？”楚青一怔，“你如何知道？”
展昭便將那夜裏在屋頂上與楚瑜的談話一五一十說了。
楚青聽罷怔住良久，終於茫然道：“不會吧這小子……”
展昭輕笑道：“你若有心替他張羅此事，怕是還得先解了他這個結才好。”
楚青哀吟了一聲，愁眉苦臉地撫著額，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怎麼會弄成這樣？”
展昭笑道：“說來倒也不怪，你們姐弟自小相依為命，你又素來對他照料周到，疼愛有加，久而久之他心中隻認你，也是人之常情。我們兄弟小時候，似也有這等情形。”
“你們？”楚青大吃一驚。
展昭頷首，笑道：“你們是從小沒了娘，我們兄弟卻是打小沒了爹。家中雖產業豐厚，卻有氏族宗親覬覦不斷，是以娘的日子也過得小心謹慎，甚不容易。娘親守寡時正年輕，又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再加上為人善良賢惠識大體，是以爹去世後，提親的人也是踏破了門檻。”
“我記得那時候，跟大哥二哥們最憂慮的不是那些所謂親戚上門挑釁鬧事，卻是最擔心娘親改嫁。是以很長一段日子裏，隻要有男子甚至媒婆試圖接近我娘親，都會被我們兄弟同仇敵愾驅趕離去。後來娘親知道了我們的擔憂，便笑我們人小鬼大。”
“娘親果然為爹守了一輩子寡，一生都用以照料我們兄弟。”展昭說到此事，眉宇之間似有一絲茫然失落，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黯然，“直到後來長大成人，回首往事，我才知道娘親為了我們，放棄了自己的一生幸福。每每想起此事，心中都不免難過，總覺的是我們做兒子的不孝，連累了娘親，虧欠她許多。”
楚青看著他許久，微微一笑：“其實幸福與否，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未必隻有跟自己心愛的人一生相守才能算是幸福。你娘親疼愛你們，願意為你們兄弟付出一世，並看著你們漸漸長大成人，這過程於她而言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你也莫要想太多。好好孝順她，做老人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展昭苦笑了一聲：“樹欲靜而風不止……”
下一句是子欲養而親不待。
楚青愣住，過了許久方有些局促：“抱歉……我不知道……”
展昭搖首：“不是你提起，我才會想起這些。”隻是想起從小到大，娘親數十年如一日地為自己兄弟毫無保留地付出一切，而做兒子的卻沒能讓娘親過上一天好日子，展昭心頭一陣疼痛又是一陣愧疚，眼圈卻是一陣酸熱，不免紅了。
楚青看到展昭眼中竟泛起了淚，一時也是怔住，有些不知所措，呆了一呆，便伸出手輕拍他肩膀，安慰道：“莫難過，莫難過。”
就隻是這輕如鴻毛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展昭差點就控製不住了情緒。饒是他心性堅定，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洶湧，勉強笑道：“我去接大人。”言罷也不再說，轉身提了劍便一躍出了門。
楚青站在原地，看看空無一人的門口，再回首看看桌上紋絲未動的飯菜，輕輕一歎，坐下自己吃了起來。
展昭出了門卻沒有走在街上，而是一躍上了屋簷，踏著綿延的屋頂就向皇宮的方向奔去。天地之間仿佛就隻剩下了他一人。他獨自行走著，腳下不停，雙眼直盯著皇宮的方向，緊抿著唇，咬出一小排深深的齒印，臉頰上兩行清清的淚痕，不時被風吹去，複又潤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