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十多個官員來了。”馮銓小心翼翼的答道:“可是那些人放下禮物就走了,說是還有要事,等會看情況能不能來用午飯。另外還有五十幾位大人家裏來了下人,代表他們主人送上賀禮,說是他們大人有要事纏身,要去給張好古家的老娘祝壽,就不能親自登門道賀了,請王爺你恕罪,然後領了賞錢就跑了。”
“還有這樣的事?”朱由檢氣得渾身發抖,鐵青著臉嘶吼道:“那楊維垣、黃立極和田吉那幫人呢?怎麼也還沒有來?”
“下官不清楚。”馮銓擦著汗水,聲音顫抖著說道:“昨天本來他們已經說好了,要早早就來王爺你這裏,給王爺你聚聚人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到現在還沒露麵……。”
“本王親自在這裏等!”朱由檢赤紅著眼睛嘶吼道:“本王到要看看,還有誰敢隻放下禮物就跑?”
朱由檢這次可是下足血本了,以皇帝禦弟兼皇位第四繼承人的身份,親自守在大門口等待百官登門道賀,基本上隻要有官員登門送禮,就沒有再放下禮物就跑的道理——那可是結結實實的打朱由檢的臉了!可是朱由檢忘了一點的是,他奸,京城裏的京油子官員們也不傻,聽說或者偷看到信王親自守在大門口迎客,本來打算放下禮物就溜的官員馬上掉頭回家,派家裏人過來給信王爺送禮請假,然後提上同樣豐厚或者更加豐厚的禮物,撒開腳丫子就往文丞相胡同跑了。——開玩笑,三位皇子的案子迷霧重重,皇位第四繼承人廢信王又在這裏公然宴請百官,是人都知道信王爺是打什麼主意了,珍愛生命的文武百官們又那敢隨隨便便就往頭上戴上一頂信王黨羽的高帽子?
也不能說信王爺親自守在大門口迎客,完全沒有半點效果,至少信王爺在門口站了半個多時辰,就等到了上百個京城官員——派來送禮的下人,這些下人們對信王爺的態度也是足夠恭敬的,不是鞠躬就是磕頭,然後獻上賀禮,解釋道:“啟稟欽差大人,我家某老爺某大人因為要去七省總督張大人的府上,給張大人府上的老太君祝壽,所以實在無法親自登門道賀,隻能派小人送上賀禮,慶賀欽差大人的遷居之喜。失禮之處,還請欽差大人多多恕罪。”
“啟稟欽差大人,我家老爺楊維垣楊大人因為要去七省總督張大人……。”別的官員朱由檢也就忍了,到了楊維垣家的下人送上賀禮請假時,朱由檢終於無法忍耐了,鐵青著臉喝道:“去告訴楊維垣,他想去張好古家就去,禮物不用送了,本王……本欽差不稀罕!沒地方放!”楊維垣的下人不敢答話,磕了個頭撒腿就跑,連送禮應得的喜錢都不敢收了。
讓朱由檢暴跳如雷的還在後麵,牆頭草官員們勢利眼也就算了,本應該是支持他的張惟賢、朱純臣、張國紀和徐光啟等鐵杆保皇黨,竟然也隻是派下人送來了賀禮,解釋說他們另有要事,實在不便親自登門拜訪,祝賀朱由檢的喬遷之喜,希望朱由檢千萬不要在意。而朱由檢雖然不敢對這些保皇黨的下人在意,可是打發走了這些下人後,朱由檢立即一把將馮銓拉進門房中,掐著馮銓的脖子鐵青著臉吼道:“你出的好主意!說什麼本王借著喬遷之喜宴請百官,可以起到聚斂招攬文武百官的效果,現在文武百官呢?都那裏去了?那裏去了?!”
“王爺,這主意不是下官出的啊。”馮銓滿頭大汗的答道:“王爺你忘了?是你自己嫌向你道賀的官員太少,才想出這個主意的,下官隻是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沒有建議啊!”
“那你當時怎麼叫好?”朱由檢喜歡推卸責任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又紅著眼睛嘶吼道:“本王就是聽了你的主意,這才決定在今天宴請百官的!現在好了,效果一點沒有不說,本王還要成為京城裏的大笑柄了!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廢物幹的好事!”
麵對朱由檢這樣的主子,馮銓真的是無話可說了——雖然馮銓這次可真是冤啊。好不容易稍微冷靜下來,朱由檢這才放開馮銓的衣領,鐵青著臉問道:“你說說,文武百官為什麼不肯親自來給本王道賀?反而跑去給一個土財主的老婆祝壽?這到底是什麼原因?難道本王在京城裏的號召力,連一個鄉下老太婆都不如?”
“王爺,你認為京城裏的官員們會是衝著張老財那個土財主去的?”馮銓直翻白眼,無可奈何的說道:“他們都是衝著張好古的麵子去的啊!所以這次王爺你和張好古家同時設宴宴請百官,實際上是王爺你和張好古直接的正麵較量啊!”
“那本王為什麼會輸給張好古?”朱由檢咬牙切齒的問道。馮銓苦笑答道:“王爺,下官老實說了,你可千萬不要生氣。王爺你是一個被廢的王爺,無職又無權,還有天啟六年的罪名沒有洗清;張好古呢,剛剛建立了剿滅遼東建奴的蓋世奇功,手握兵權印把子,大明兩京一十三省有七個省歸他直接轄製,在外省官員中官已經大到無法再大,就算調回北京任職,也是鐵定入閣拜相的主!京城裏這些比猴還精的官員們不去拍他的馬屁,難道還會跑來這裏背上……,背上私通罪王的嫌疑?”
“可是本王現在已經有希望繼承皇位了!難道這些官員們都不想趕緊來燒冷灶?”朱由檢不服氣的追問道。馮銓垂頭喪氣的答道:“王爺,你確實是有希望,可是希望實在不大。第一,三皇子的血脈案至今沒有定論,誰也不敢保證三皇子確實不是皇上的龍子;第二,皇上雖然重病纏身,可是仍然在世,皇上在世一天,皇位就一天還在他的手裏,誰也不敢保證皇上的病再也不會好起來,更誰也不敢保證皇上一定會把皇位傳給你!上一次皇上賜給你傳位密詔時,不知有多少人差點為了那道密詔掉了腦袋,多虧了張好古收買人心一把火燒了那些名單,這才救了兩百多號官員的命,這一次,誰還敢擔保又會出現一個張好古救他們的命?”
“親自到信王府道賀,會背上勾結信王你謀奪皇位的嫌疑。”馮銓無可奈何的說道:“親自到張好古府上道賀,不僅不用背上任何嫌疑罪名,還有希望攀上張好古的高枝,這些比猴還精的牆頭草當然會做出正確選擇了。”
“那前些天,為什麼我一請他們就來?”朱由檢不死心的問道:“還有,那些人就不怕本王登上皇位之後,把他們當成張好古的黨羽,找他們算帳?”
“前些天王爺你之所以能夠行事順利,是因為京城裏沒有人製衡王爺你?”馮銓陰陰的說道:“當時九千歲忽然倒台,皇上病重不理政事,文武百官群龍無首,沒有一個人能夠和王爺你正麵對抗,所以大家都抱著明哲保身的態度,對王爺你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軟骨頭的牆頭草也紛紛倒向你。而現在呢,張好古回師京城在即,又故意和王爺你唱對台戲,樹起與王爺你對抗的大旗,起到了主心骨和中流砥柱的作用,本來就不看好王爺你的官員們當然要自動歸依到他的旗下了,還有那些牆頭草們,他們當然也得紛紛倒戈了。王爺,這就是張好古的陽謀啊,堂堂正正的陽謀,永遠比鬼鬼祟祟的陰謀光明正大和直接管用啊!”
“他們憑什麼不看好本王?”朱由檢幾乎氣瘋過去,血紅著眼睛吼道:“皇兄已經快要病死了,三個皇子死了兩個,還有一個血脈有問題,嫂子也答應了我,等皇兄一斷氣,就支持我繼承皇位!他們憑什麼不看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