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說:“於是你讓你父親買地,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方曉媛緩緩點了點頭。
“為什麼幫顧德璋看守童博?”莫如深說。
方曉媛又一次落淚了:“富貴從天而降,我再也不想過窮日子了。我別無選擇。”
莫如深理解了她的意思,問:“你打算如何處置童博?”
方曉媛說:“如何處置童博,我還沒想好。”
莫如深問:“那個蔡大鵬到底是誰,顧全為什麼讓他看守?”
方曉媛搖搖頭:“我並不清楚。”
莫如深吸了一口氣,思索起來。他總覺得蔡大鵬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或聽過。
方曉媛有點怯,試探著問:“莫大人打算怎麼處置我等?”
童博急忙插話道:“莫大人,自曉媛來後,除了不能將我釋放,對我頗有照顧。請莫大人從輕處罰!”
莫如深想了想,對方曉媛說:“你有錯,但無罪。你保全了童博的性命,也可抵消你的過錯了。此處沒有任何人知道,你還住在這兒吧,好生照顧童博。童博實有大才,三年之後再考科舉,必然金榜題名,到時你也算有了著落。”
莫如深看出方曉媛和童博之間有點情意,於是順水推舟,作出了安排。
方曉媛和童博自然明白莫如深的用意,雙雙謝恩。
文雲孫說:“童兄,恭喜你,因禍得福了!”
童博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兩年來,沒有曉媛的照料,恐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了。休養些時日,我回去看一下父母,已經三年未見了。”
彭超很高興:“總算不錯,案子塵埃落定了。”
文雲孫留在了羅家村,與童博敘舊。莫如深一行走在了回城的路上。
彭超問:“老三,都已經破案了。為什麼還是眉頭緊鎖?你不會還在想顧德璋被毒殺的事情吧?”
莫如深沒說話,就像沒聽見一樣。
彭超義憤填膺:“顧德璋久掌大理寺,徇私枉法,素有酷吏之名。雖然被殺,也是死有餘辜。”
聽到彭超的話,莫如深突然靈光一閃,終於想到了蔡大鵬的身份。
他脫口而出:“想到了!”
彭超問:“你想到了什麼?”
他說:“我的確見過蔡大鵬的名字。那時我是大理寺少卿,看過很多案卷。這個蔡大鵬是殺人搶劫的重大嫌犯,被捕後拒不交待,在顧德璋的酷刑之下被打成了傻子。”
彭超說:“顧德璋幹這樣的事情何止一次!”
“說得是。”莫如深感慨道,“案卷上說蔡大鵬得病死於獄中,誰曾想他沒死,反而被顧德璋豢養為死士,為他賣命。”
彭超說:“顧德璋是以權謀私。”
過了一會兒,莫如深突然問:“大哥,你說我有沒有以權謀私的行為?”
彭超一愣:“沒有!你怎麼會以權謀私呢?”
莫如深歎息道:“私自處置了方曉媛,算不算呢?私放肖玉良,幫他改名,並加入行伍,算不算呢?還有……算了,不說了。”
他想到了鄭虎刺殺賈似道的事情,但不能讓彭超知道。
彭超張了半天嘴,不知如何回答,過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可是,你做的是對的。”
於法理而言,一個人的行為無論是否出於正義,都不能超越法律許可的範圍,這是現代法律的意義。
彭超出身南宋,莫如深沒法與他細講。
何在畢竟是重點大學的畢業生,法律的意義他何嚐不懂。雖然來到南宋他成了莫如深,但在正義和法律的衝突中內心的掙紮還是不自覺地產生了。
回到城門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晚霞染紅了半邊天。來往的行人加快了步伐,或出或入都是井然有序。
案子越破越多,經曆越來越豐富,莫如深卻感到了越來越深的絕望。
他越來越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幫著腐朽沒落的南宋朝廷效力?自己壓根就不是南宋人!
宋理宗、太子趙禥,他們值得自己如此努力嗎?還有賈似道、賈貴妃、於廣泉、蘭永年等人,難道自己要永遠和他們周旋下去嗎?
如果說他還有什麼努力下去的勇氣,那就隻剩下身邊的親朋好友了。
彭超沒有進城,直接回家了。莫如深同守城官打過招呼,信馬由韁,順著大街走向了自己的府第。
吳強牽過馬,說:“老爺,今天有個人來找您,還留下了一封信。”
莫如深問:“他叫什麼名字?”
吳強說:“他沒說,說您看過信就知道了。”
莫如深把信接過來,走了進去。他心情不好,無心吃飯,直接來到書房坐下了,隨手把信放在了桌邊。
過了一會兒,羅紅纓端著一碗湯進來了。
她責備道:“忙了一天,怎麼不吃飯?”
莫如深說:“我沒胃口。”
她把湯放在莫如深麵前:“把湯喝了。”
莫如深抬頭看著她。成婚也有幾個月了,羅紅纓少了些銳氣,添了更多和氣,越來越像一個賢妻良母了。
莫如深把湯端起來,喝了一口,味道不錯,幹脆把勺子放在一邊,端著碗一口氣喝完了。
羅紅纓很滿意:“總算有個人吃飯了。”
“什麼意思?還有誰沒吃飯?”莫如深覺得她似乎話中有話。
羅紅纓無奈地說:“我爹沒吃飯。”
莫如深說:“師父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去看看。”
羅紅纓把他摁在了椅子上:“行了,別去了。我爹沒什麼事,他自己就懂得醫道。”
莫如深還是不放心:“我一忙起來,就昏天黑地的,你多關注一下師父。我總覺得師父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羅紅纓問:“有嗎?”
莫如深說:“咱們婚禮當天,禮物中有一封信,是給師父的。師父看了,神情十分詫異。當時,我曾經問過,師父什麼都沒說,我也不好強問。”
“是嗎?”羅紅纓從來都不知道,“爹最近是有點不一樣,總是心事重重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羅紅纓把碗端起來說:“我們還是去問一下吧!我有點不放心。”
羅紅纓的提議正合莫如深的心意,兩人一起來到了羅宗的房間。
羅紅纓剛想敲門,忽然聽到裏麵有人說話。兩人都是一驚,沒有繼續敲門,側耳傾聽。
隻聽有人說:“師兄,上次提到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師兄!”羅紅纓和莫如深大吃一驚,難道裏麵是曹守仁!
羅紅纓想立刻衝進去,被莫如深攔住了。她明白既然莫如深不讓進去自他的道理,一想羅宗的武功和機變絕不在曹守仁之下,也就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