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誌忠有些尷尬,很快理直氣壯地說:“那些人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是否有真才實學尚未可知。”
莫如深不想與薑誌忠爭執,轉移了話題:“說回發現薑天死亡的事情吧。”
薑誌忠調整了一下情緒,說:“近幾日,天兒情緒不好。有時睡到中午,我叮囑下人不要打擾他。今日甚是奇怪,已然午時初刻了,他還沒起床。我讓老院公叫他,發現他不在臥房。四下尋找,這才發現他倒斃於書房。於是,我派人到臨安府報了案。”
莫如深微微一笑,拿出那封遺書問:“這可是薑天的筆跡?”
薑誌忠一愣,接過遺書看了一下:“是的,噢——不,不是,這不是我兒子寫的!”
莫如深一怔,加重了語氣:“薑員外,人命關天,不可輕言!是與不是,請你想好了再說。”
“不,不是天兒寫的!”薑誌忠有些慌張,但還是一口咬定遺書不是薑天寫的。
莫如深不相信他,喝道:“彭捕頭,拿一些薑天寫過的文稿來!”
彭超遞過來幾張紙,莫如深把紙和那封遺書展開,平鋪在桌上。
他對穆建說:“穆大人,您進士出身,頗通文墨,不妨看一下這上麵的筆跡是否為同一人?”
穆建有些得意,因為他知道莫如深從未考取功名,是從一介布衣提拔上來的。
穆建邁著方步,走過來看了看:“依本官來看,這是同一人所書,勿庸置疑!”
莫如深對薑誌忠說:“看來薑天早有自殺之意,為何身上有那麼多刀傷?”
“我——我——我哪兒知道?”薑誌忠結結巴巴地說,“我叫——叫你們前來,就是為查出真相的,為何兩位大人反而問起我來了?”
這時,彭超走過來,把一段白綾遞給了莫如深,並在他耳邊說:“這是在被褥下發現的。”
莫如深點點頭:“薑員外,你還敢文過飾非!遺書是薑天親筆所寫,現在又有白綾為證,這證明薑天確有自殺之意。”
薑誌忠汗如雨下:“不,我兒不是自殺的!不是自殺的!”
穆建略帶調侃地說:“莫大人,你不會真認為薑天是自殺的吧?”
莫如深說:“看來穆大人有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穆建輕蔑地說:“死者後腦碎裂,伴有鮮血及腦液流出,這是死者的真正死因。”
莫如深誇讚道:“穆大人目光如電,果然不凡。請問穆大人,死者胸前的傷口又是怎麼回事?”
“我——”穆建突然語塞,“我——本官要斟酌一下。”
莫如深戲謔道:“我明白了,因為胸前有傷口,穆大人才把下官叫來了。”
穆建一愣,說:“何出此言?”
莫如深微笑道:“難道不是嗎?在我來之前,你就發現了死因和遺書。你看過遺書,又放回去,無非是想考證下官是否有真才實學?”
穆建反駁道:“你說我看過遺書,可有證據?”
莫如深說:“您仔細看一下,遺書被折過兩次。兩次的折痕並不一致,細看之下,便能發現。第一次是死者折的,第二次應該您折的吧?”
穆建哼了一聲:“何出此言?難道就不是凶手折的嗎?”
莫如深說:“從死者的死狀來看,絕非自殺。凶手打開遺書看完,又把遺書放回去,這又何必呢?”
穆建還在狡辯:“難道不可能是其他人嗎?或者就是死者自己折的。”
莫如深說:“遺言不過寥寥三句話,並未修改,死者是應考仕子,不會言語不詳,又何需修改?”
穆建說:“那我為何要把遺書放回去?”
莫如深笑著說:“因為自殺的動機,真正的死因以及胸前的傷口三者難以形成通順的邏輯。”
莫如深給了他一些麵子,沒有直接說出他的不足——其實穆建搞不清楚這些要素的關係。
穆建當然清楚莫如深給了他台階,他倒也識時務,就坡下驢了:“一切全憑莫大人!”
莫如深知道他已經服軟了,也不再相逼。
他轉身看看正在擦汗的薑誌忠,說:“薑員外,將那把刀拿出來吧。”
薑誌忠十分慌張:“什麼刀?根本沒有什麼刀?”
穆建也看出薑誌忠神色不對了,問莫如深:“莫非薑天是薑誌忠殺的?”
薑誌忠連連擺手,大聲呼號:“兩位大人不可妄言!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我怎可殺死親生兒子?我如何下得去手?”
穆建覺得薑誌忠說得有一定道理,對莫如深說:“莫大人,我也覺得這不太可能。”
莫如深說:“是與不是,找到那把刀再說。”
穆建問:“到哪裏去找?”
莫如深下令道:“彭捕頭,張捕頭,你二人各自向前後院搜索,找一把刀刃為四寸長的單刃匕首,不得有誤!”
兩人答應過後,各自帶人搜索去了。
莫如深看了薑誌忠一眼,薑誌忠急忙避開莫如深的目光,順勢向後轉了一下頭。
莫如深笑了,令兩個差役看著薑誌忠,然後徑直向後院走去。繞過書房,就到了後院,這裏除了薑天的臥房,大部分院落被一座小花園占據。
這裏景色不錯,也很安靜,倒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莫如深駐足在亭中,一眼看到了眼前的荷塘。
他對彭超說:“彭捕頭,讓兄弟們下荷塘,仔細搜索!”
彭超瞬間明白了,率先脫掉外衣,下到了荷塘裏。差役們紛紛跟著下了荷塘,打撈匕首。
半個時辰後,匕首終於被撈了起來。莫如深所料果然不錯,刀長七寸,刀刃四寸,是一把單刃匕首。
穆建這下服了:“果如莫大人所料,絲毫不差。莫大人之能,堪比大唐之狄公、前朝之包公,當朝也僅有宋提刑可以匹敵。本官佩服!”
穆建突然提到宋慈,莫如深頗為感慨:“穆大人過獎了,如深不及恩師於萬一,何談匹敵?”
“什麼?”穆建一驚,“莫大人竟是宋提刑的弟子?”
莫如深說:“下官有幸,曾經跟著老師短暫學習過,所學皆是皮毛,然受益終身。”
穆建麵露豔羨之色:“莫大人所說的皮毛足可令本官望其項背了。”
莫如深不想再說這些:“穆大人,不如我們先說案子吧。”
穆建這才說:“也好,也好。”
他們一前一後向前院方向走去。
穆建問:“依莫大人所見,凶手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