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出班啟奏道:“皇上,臣雖不在三司,但也曾斟破大案。臣願請旨,與蘭大人查清此案,為皇上分憂。”
賈似道正愁無法摻合到科考,現在蘭永年害怕擔責任,其它兩司都不適合查案。自己正好可以填補空白,也可從中漁利。
蘭永年聽了賈似道的話,頓時轉憂為喜:“有賈大人坐鎮,此案必然告破。臣願意輔助賈大人,斟破此案,還真相於天下!”
蘭永年說得慷慨激昂,江千裏覺得很惡心。
江千裏出班啟奏道:“皇上,微臣以為蘭大人之言有所偏頗。刑部位列三司,既然禦史台和大理寺不便參與,當以刑部為首。作為朝廷的最高司法機構之一,敷衍塞責恐怕不是為臣之道。”
蘭永年指著江千裏,驚愕地說:“你——你——”
江千裏沒理他,說:“與蒙古的戰事時戰時歇,賈大人執掌樞密,戶部、工部之事甚為繁雜,應該全力處置。此時分心似乎不妥,請皇上明察!”
賈似道狠狠瞥了江千裏一眼,宋理宗聽罷卻是連連點頭。
宋理宗說:“江愛卿之言甚為有理。”
賈似道冷冷地問了一句:“以江大人所言,案子應由刑部審理了?”
江千裏明白,賈似道是在暗示蘭永年不過是一個庸庸碌碌的草包,不堪大用。
江千裏啟奏道:“皇上,依臣之見就由刑部主審,京畿提刑司和臨安府協辦。”
宋理宗恍然大悟:“對,朕怎麼把他忘了。吳愛卿,莫如深是否已經來京?”
吳潛說:“莫如深已經到京上任了。”
宋理宗問:“吳愛卿以為江愛卿的建議如何?”
吳潛略一思索,說:“江大人之言甚是,臣附議!”
宋理宗又問:“賈愛卿以為如何?”
賈似道心裏很不服氣,但他明白皇上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賈似道說:“臣並無異議。”
宋理宗又問眾大臣:“卿等以為如何?”
一看吳潛和賈似道都同意了,其他人都說:“臣等附議!”
宋理宗說:“馬愛卿,立即擬旨。徐海,你去宣旨。”
馬元鐸和徐海各自答應,然後早朝散了。
午飯過後,莫如深接到了旨意。他不敢怠慢,急忙來到了刑部見蘭永年。
蘭永年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後堂裏來回踱步。莫如深進門時,蘭永年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急忙迎上去。
他急切地說:“莫大人,幸虧有你在,否則——嗨,算了,來了就好。我們等一下臨安府尹穆建大人!”
說話間,穆建也進了門。
蘭永年說:“穆大人,朝堂上的情勢你也見到了,我等三人必須齊心協力,否則大禍不遠矣。”
穆建不陰不陽地說:“聽賈大人說過,莫大人精通刑獄勘驗之道,此事還要仰仗莫大人。不如由莫大人說說,此案應如何入手。”
莫如深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他既想依賴自己,又不太相信自己,同時也想暗示他穆建是賈似道的人。
莫如深不慌不忙地說:“科考之安排甚為嚴謹,其中有諸多環節,牽涉甚廣。一朝不慎,我等均有失責之過。”
蘭永年深有感觸:“正是。不知莫大人有何區處?”
莫如深說:“出題、定題、印製、保管,泄題大概出在這四個環節上,與開考之後的環節無關。”
蘭永年點點頭:“言之成理,可是——可是——”
“可是我們總不能直接問秦斌大人,於廣泉大人,甚至吳潛大人,可是如此?”莫如深直接說出了蘭永年沒有說完的話。
穆建不置可否,隻是哼了一聲。
莫如深接著說:“直接問也沒有什麼用,不要說他們是朝廷命官,即使是普通百姓,我們沒有證據,也是無可奈何。除非動大刑,兩位大人覺得如何?”
“什麼?”蘭永年大為驚駭,他萬萬不敢對幾位朝廷要員動大刑。
穆建略帶挖苦地說:“我還以為莫大人有什麼高見呢?竟然想出如此荒唐的主意?”
莫如深倒是沒有著急,說:“既然兩位大人不願意動大刑,我們隻好用另一個辦法了。”
蘭永年急忙說:“說出來聽聽!”
莫如深說:“事情的源頭是國子監的生員文雲孫,他既然知道泄題之事,還借以諷刺,想必知道一些內情,自然先審問他才對。”
蘭永年說:“對,可以對他動大刑!”
莫如深冷哼一聲:“蘭大人變化得真快,朝廷大員不可動刑,凡夫俗子便可動刑了。”
蘭永年很尷尬:“這——我——”
莫如深說:“文雲孫不過是一個讀書人,如果他挺刑不過死了,案子還如何查下去?”
蘭永年不說話了,穆建說:“我們不是還沒動刑嗎?說一件不存在的事情幹嘛?不如先審問文雲孫。”
蘭永年急忙說:“也好。我們開始吧!”
刑部大堂上,文雲孫被帶了上來。蘭永年坐在正堂的位置上,左右各放了一個桌子,莫如深和穆建坐在桌後。
蘭永年問起了事情的緣由,文雲孫詳述了自己如何碰到賣考題的人並最終買考題的全過程。
穆建質疑道:“你既然買下了試題,為何不暗自準備,一舉奪魁,而要將此事揭露。此刻身陷囹圄,你不後悔嗎?”
文雲孫平靜地說:“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自問詞賦文章足可名列三甲,即使名落孫山,文某也不願作此舞弊之事。即使因作弊得享一世榮華,也會良心不安。”
穆建笑道:“如此看來,你雅量高潔。”
他突然臉色一變,一拍桌子說:“你自命清高,卻又為何購買考題?”
文雲孫一愣,回答道:“我購買考題,隻想驗證一下上麵的題是否與真題相同。”
穆建說:“你如何證明你沒有看過考題,沒有私自準備過?”
文雲孫說:“我當然看過考題,當然也思考過。當我在貢院看到考題時很吃驚,於是下決心將此事揭露出來。”
穆建說:“你難道沒有一點私心嗎?”
文雲孫笑了半天,才問:“請問穆大人,如果我想謀私利,完全可以私下準備。不僅可以免去牢獄之災,還能穩妥地金榜題名,豈不更好?”
穆建突然啞口無言了。
莫如深微笑著站起來,拿出了文雲孫給的那個信封,舉在手裏說:“我不想隱瞞,想必兩位大人也聽說過。我與文雲孫有些私交,這是文雲孫在買到考題的當天交給我的。”
蘭永年大驚:“你在考前就知道考題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