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心裏拿定了主意,但還是要聽他把話說完。
莫如深說:“趙大人,你說吧,本官洗耳恭聽。”
趙丙南急切地說:“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派人做的,切勿再牽涉他人。”
莫如深順著他的話問道:“你做過什麼事?”
趙丙南說:“派人殺了程學功全家,之後再放火燒毀程宅。程達回來後,派薛正春監視你們。”
莫如深早料到他會這麼說,追問道:“是你派薛正春殺程氏一門的嗎?”
趙丙春急忙搖搖頭:“不是,薛正春沒有真本事,我找職業殺手幹的。”
“殺手叫什麼名字?”莫如深沒有給他思考的間隙。
“沐晉陽。”趙丙春不假思考地回答道。
他知道沐晉陽的名字,完全出乎莫如深的意料。
莫如深一驚,問:“他何等模樣?”
趙丙春說:“身高約5尺3寸,穿著長袍,戴著青銅麵具。”
趙丙春連沐晉陽的長相都知道,莫如深又換了問題:“參加程家滅門案的殺手一共有幾人?”
趙丙春說:“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找了沐晉陽一人。”
趙丙春的供述合情合理,但直覺告訴莫如深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他想了一下,問:“趙大人,你是朝廷命官。為何要殺程氏一門,這對你有何好處?”
趙丙春解釋道:“程學功擁有大量耕地和鋪麵,我想分一杯羹。多次與其商量,程學功都不肯就範。最後我才動了殺機。”
莫如深冷笑了一下:“我查過你的檔案,你祖上並非以耕作為生,為何占取大量土地?難道你開始喜歡耕作了?另外,程家在縣城裏有大量鋪麵生意,為何不占他在城裏的產業?”
趙丙春不屑地說:“城裏的產業是誰的,盡人皆知。城外的田地就不同了,很少有人知曉內情。”
這句話還算符合情理,莫如深正是因為趙丙春說的原因,查得很不順利。
莫如深問:“你以何種理由占用他的田地,難道憑你是知縣,明取明奪嗎?”
“當然不是。”趙丙南說,“朝廷正在屯田,實行軍民一體管理。我正是以此為由,屯種程家田地的。”
莫如深相信一半他說的話:“屯田由轉運司辦理,由縣衙協助。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趙丙南冷冷地說:“想拿好處,當然要多辦事了。屯田不是那麼好辦的,轉運司恨不得都讓我們辦。”
他說得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說天衣無縫,但莫如深還是不相信一個人突然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審過趙丙南後,彭超問:“老三,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莫如深搖搖頭,說:“我當然不信,一定有什麼事情促使他發生了轉變。”
彭超說:“那會是什麼事情呢?他會不會有什麼軟肋或把柄被別人抓到了?”
莫如深自言自語:“名譽、錢財、官職、生命、家人,甚至是個人愛好都可能成為人的弱點。隻要任何他在乎的人或事物被別人掌握,並以此為要挾,他都有可能改口供,甚至承認與自己無關的罪行。”
莫如深思索片刻,在彭超耳邊說了幾句話。彭超點點頭,然後他們就各自行動了。
莫如深來到了縣衙的後院,這裏是內宅,趙丙南的夫人和孩子都住在這裏。
正所謂“落架的鳳凰不如雞”,趙丙南被抓了,一向盛氣淩人的趙夫人溫和了許多。她小心翼翼地給莫如深倒了茶。
正值早飯時分,趙夫人和孩子卻毫無半點就餐的跡象,而且孩子似乎不在家。
莫如深問道:“小公子去哪裏了?怎麼不見他?前幾天,我還見過他,很活潑,很可愛。”
趙夫人很慌張,支吾了半天說:“孩子出去玩了。”
莫如深覺得很奇怪:“夫人這麼放心孩子出去玩嗎?”
趙夫人更慌了,改口說:“我沒注意,也許孩子睡了。”
莫如深追問:“睡了?剛睡下嗎?天亮才開始睡嗎?”
“噢,沒,不,他沒起床,也許今天累了。”趙夫人解釋道。
莫如深覺得趙夫人的表情很奇怪:“小公子不會出事了吧?”
趙夫人的手顫抖著,眼裏泛起了淚花:“沒,沒,沒什麼?”
莫如深看看她,沒說什麼,從屋裏出來了,迎麵遇上了丫環小梅。前幾日,莫如深曾經到後衙來作客,見過小梅。
他對小梅說:“小梅,你跟我來,我有事要問你。”
小梅很緊張,答應了一聲,跟在莫如深後麵。來到縣衙大堂,莫如深坐下了。小梅站在桌前,十分緊張地搓著衣服。
莫如深不苟言笑,不錯神地盯著小梅。
過了一會兒,他問:“趙大人的小少爺是不是出事了?出了什麼事?你要老實交待。否則的話,你也知道我是什麼人,後果你一定要想清楚。”
小梅聽完莫如深的話,更緊張了:“大人,我其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夫人不讓我們往外說。”
莫如深要的就是這句話,問:“不讓往外說什麼?”
小梅鼓起了勇氣說:“大人,小少爺昨晚就不見了。可是夫人不讓我們說出去。”
莫如深問道:“為什麼不讓說?知縣家的少爺不見了,為什麼不讓衙役找一下?”
小梅看了看莫如深,又趕緊反頭低下,說:“夫人說了,她自會處理,尤其——尤其——不能讓——”
她沒有再說下去,抬頭看了莫如深一眼。
莫如深似乎讀懂了她的眼神,說:“不能讓我知道,對嗎?”
小梅驚愕不已,點了點頭。莫如深明白了,趙夫人隱瞞了兒子丟失的事實,一定是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趙丙南前後的變化恐怕也與這件事有關,可是被關押在獄中的趙丙南是如何知道消息的,這也太奇怪了。
這件事情本來可以問一下趙夫人,這個念頭剛起了,就被莫如深主動放棄了。他幾乎可以肯定很難從趙夫人嘴裏問出什麼來,隻好等著彭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