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趙知縣翻供(2 / 3)

趙丙南隨口說:“是的。”

他突然覺得聲音不像薛正春,猛地回頭一看。薛正春的刀握在彭超手裏,刀架在薛正春的脖子上,旁邊站的正是莫如深。

此刻的莫如深不僅毫無醉意,神態自若,而且還威風凜凜,目光如炬。

趙丙南看到他目光的瞬間,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心知一切都晚了。他急中生智,把那幾張紙團起來,想塞進嘴裏。他使勁咬了一口,隻覺得牙齒生疼。

趙丙南仔細一看,嘴裏咬的是莫如深的劍鞘。

原來莫如深早有防備,一個閃身把劍柄塞到了他嘴裏。他手裏的紙早已被莫如深搶了過去。

莫如深展開那幾張紙查看,果然是缺失的那幾張田契記錄頁。看到證據在手,莫如深終於欣慰地笑了。

彭超這才明白這都是莫如深的計策,他不無感慨地說:“老三,你連我都騙了。我們燒過香,磕過頭,你怎麼能騙我?”

莫如深笑笑說:“大哥,你根本不會演戲。如果連你都騙不了,我還怎麼騙他?”

彭超看了趙丙南一眼,說:“就為了騙他?”

“是的。”莫如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了,“他當然比你狡猾了。不過,沒有你的真實表現,我不一定能騙得了他。”

彭超明白了:“這麼說,紅纓、秦斌和鄒子龍都——”

莫如深製止了他:“大哥,知道就好。這幾天我演得很辛苦,每天喝很多酒,還要跟那些青樓女子調笑。雞皮疙瘩從未有一刻離身。”

兩人開心地笑了起來,旁邊的趙丙南和薛正春落寞地低下了頭。

莫如深派人連夜向知府範東麟稟報了案情進展,而他突審趙丙南等一幹人犯。

趙丙南死豬不怕開水燙,拒不交待任何罪行。他隻承認指使主薄沈亮撕下了那幾張記錄頁,以及指派薛正春跟蹤莫如深。對於殺害程學功全家及縱火完全不承認。

莫如深絕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他堅信任何人都有弱點,隻是他還沒有找到趙丙南的弱點。

莫如深沒有著急,隻要他願意聊,就能找到突破口。莫如深聊起了與案件無關的事情。

他說:“我查過了,趙大人也是進士及第,幾經轉任,才做到京畿知縣,終不負十年寒窗。不像我幾經生死,才做了一個聽人使喚的小官。”

趙丙南若有所思,說:“我確曾寒窗苦讀,三年一轉任,直到第四任,我才做了漁杭知縣。而莫大人你三年前不過是一介布衣,而今已經是從六品京官。比我的品級還高,生而如你,當無遺憾了。”

莫如深說:“你所言不差,我是很幸運。我本無心為官,一切都是意外。起初,我隻是找個事情做,沒想過升官發財。”

趙丙南覺得莫如深今天很奇怪,問:“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莫如深說:“漫漫長夜,聊作談資。”

趙丙南搖搖頭:“真是奇怪,一個是辦案的差官,一個是在審的人犯。你這個人還真是非同尋常。”

莫如深看得出他的內心開始柔軟了。

趙丙南感歎道:“我不如你。為官之後,我一心隻想報效國家,為民請命。起初我想升官,隻想做更多的有益於黎民的事情。然而屢屢不得誌,終究成了一個明哲保身之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莫如深順著他的話問了下去:“既然如此,你為何派人跟蹤我們,還撕掉田契記錄頁?”

趙丙南低下頭去,笑了一下:“終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又問回來了。我說我怕你們查出任何端倪,追究我的失察之過,你信嗎?”

“我信。”莫如深點點頭。

趙丙南顯然沒想到,愣了一下,苦笑道:“萬萬沒想到,成為階下之囚,反而找到了一個知己。”

莫如深反問道:“怎麼?不可以嗎?”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趙丙南說:“也罷,既是知己,不妨說些真心話。我的本意隻想保住官位,別無他求。我隻怕你們查出任何端倪,我的官位不保。”

莫如深問:“這麼說,你早就知道程家滿門,並非死於火災?”

“當然!我雖膽小怕事,但並非昏庸之輩。”趙丙南很肯定地說。

“程達離開縣衙後,為何有人跟蹤追殺?”莫如深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他。

趙丙南很詫異:“有這等事?我從未聽說。”

莫如深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但還是問道:“你真的不知道?”

趙丙南有點神秘地說:“當然不知道。你人還不錯,我告訴你,這件案子不要再查下去了,否則你會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範東麟也說過類似的話,莫如深覺得他話裏有話,自己尚未明白:“你的意思是?”

趙丙南微笑道:“我想你已經猜出此案與屯田有關,追根溯源自會找到答案。後果恐怕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從六品推官可以承擔的。”

莫如深雖然沒有完全領會到他的意思,但接受了他的好意:“謝謝趙大人賜教。這恐怕也是你不想讓我揭開黑幕的原因吧。”

趙丙南點點頭,笑而不語。此後,無論莫如深再問什麼,趙丙南再也沒有開過口。

他覺得趙丙南一定還知道什麼,隻是不願意說,而他說過的話恐怕是真的。

他說的追根溯源究竟是什麼意思,所謂根源又在何處?帶著這些疑問,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天剛亮,他就起來了。到了縣衙門外,他找了一個早點攤,吃了兩根油條。

湯還沒喝完,彭超就急匆匆跑過來,非常著急地告訴他:“老三,趙丙南說要自首,有下情回稟。”

這倒新鮮了,昨天他還緘口不言,隻過了一夜,他就願意說了。他擦了擦嘴,與彭超一起走進了縣衙。

莫如深剛到,趙丙南就迫不及待地說:“莫大人,我有話說。”

莫如深覺得很奇怪,一邊坐下,一邊說:“趙大人,好生奇怪!昨天你不願明言,今天卻一反常態。所為何故?”

趙丙南稍一遲疑,說:“昨夜下官徹夜難眠,想我趙某為官十載,未曾造福黎庶,而今因罪下獄,又顧左右而言他,實在枉為人臣。因而痛悔萬分,今日特向莫大人陳述實情,任憑懲處,絕無怨言!”

趙丙南雖然慷慨陳詞,但莫如深絕不相信他在一夜之間竟有如此大的轉變。如果查實他隻是毀壞了證據,充其量不是罷官或貶官而已。因此,莫如深推斷趙丙南在這一夜之間的變化絕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