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派了羅紅纓監視王東奇,發現他並沒有逃跑的跡象。入夜之後,他安排人預先埋伏在牢裏,果然抓了個現行。
王東奇先與值守的兩名獄卒喝酒,將兩人灌醉,而後他打開牢門,縱放呂承,意圖襲殺呂承,這些都被錄了下來。
他本想布置成呂承企圖逃獄,被他發現,並最終被擊殺。
這樣既能滅口,又能對莫如深有所交待,此計不可謂不妙。可惜莫如深提前想到了,他最終未能得逞。
呂承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搖搖頭,始終難以置信:“原來大哥真的要殺我!”
他嘴裏不停地絮叨著:“大哥要殺我!雷猛要殺我!大哥……”
莫如深看看他,對彭超說:“大哥,你把呂承還押牢房,嚴加看管,不得有誤!如再有違令飲酒者,嚴懲不貸!”
彭超和在場的獄卒齊聲答了一聲是。彭超把仍在喋喋不休的呂承押在了牢房裏,重新給他戴好了鎖鏈。
彭超把牢門關上的瞬間,呂承的目光凶狠起來,突然說:“雷猛對我不仁,休怪我對他不義。我可以幫你們擊破小鑒山,擒拿匪首。”
彭超看了他一眼,說:“我會把你的話轉達莫參軍,如有所需,自有差遣,你等著吧!”說完,他離開了。
莫如深內心五味雜陳,一起人口失蹤案,牽出了一宗綁架及搶劫案,發現匪患後又牽涉到了安國侯。他感到無奈,又感到憤怒。
他顧不上已經接近三更,直闖知州府。守門的衙役本來想攔他,被莫如深輕鬆地擋在左右兩邊。
知州郭明玉早已換了便服,下人端來了洗腳水,準備洗腳就寢了。莫如深沒有敲門,直接闖了進來。
郭明玉很惱怒,看見是莫如深,收斂起了一點怒火,斥責道:“莫大人,你是堂堂朝廷命官,豈能如此無理?”
莫如深沒有理會他的怒火:“郭大人,十萬火急,請恕下官無禮。待到明日恐怕已然來不及了。”
郭明玉不耐煩地問:“何事如此緊急?”
莫如深說:“王東奇節級今日在縣衙大獄意圖襲殺案犯呂承滅口,已被我當場擒獲。大人,你看。”他把手機遞了過去。
郭明玉端詳了半天:“此為何物?”
莫如深不想糾纏在手機上,說:“這是我偶得的神物,可以再現當時的情景。”
郭明玉半信半疑地看起視頻,看著看著,他突然站了起來,指著手機說:“他真的——真的——要殺呂承!這是為什麼?莫非他與小鑒山的土匪有涉?”
“何止如此!”莫如深說,“兩日前,我故意放風出去,說我今日上午要去徠北縣大鑒山暗訪。王東奇於昨日趕往徠北縣安國侯府報信。”
郭明玉大驚:“你說誰?可是安國侯?”
莫如深點點頭:“正是安國侯。王東奇進入安國侯府,一個時辰後,侯府的師爺就到大鑒山下20裏外的茶棚報信。”
郭明玉指指手機說:“此神物可知全過程否?”
莫如深隻好解釋了一下:“神物當時隨我在徠北縣,未曾到徠南縣,因此不知,但我派了參軍府中的紅纓姑娘跟蹤王東奇。此事正是她親眼所見,絕無差池。今日,我等回到信州,在公廨與王東奇相遇。我猜測他惟恐暴露,可能會有所動作,所以預先埋伏在縣獄之中,將王東奇當場擒拿。”
郭明玉點點頭:“原來如此!”
莫如深加重了語氣:“據知州大人所言,王東奇是侯府推薦任職的,而且仍與侯府來往密切。王東奇通過侯府給雙鑒山的兩股土匪送信,侯府與土匪有涉。如此要事,請大人示下,卑職是否徹查,如何查。”
郭明玉犯了難:“安國侯是三品勳爵,豈是我等可查之人!待我連夜上報,我等靜侯朝廷裁度。”
郭明玉沒有怠慢,立即寫了一封信,喚來了師爺,讓他立即把信交給信差,連夜送往京師。
師爺走後,郭明玉問:“你適才言道他給小鑒山的土匪送過信,你如何確定?”
莫如深說:“大人容稟。我帶人到徠北縣暗查,到恒源客棧見到了我三人的畫像。幸而我三人化過妝,否則您就需要換一位司理參軍了。我三人力戰土匪,終於脫離包圍。而後我才放出假消息,令紅纓姑娘跟蹤王東奇,看見他入安國侯府報信。後在獄中設伏,終得擒獲王東奇。”
郭明玉完全明白了:“入情入理。王東奇真是罪大惡極!”
莫如深說:“王東奇之罪恐怕遠非如此。”
郭明玉很疑惑:“莫大人何意?”
莫如深解釋道:“徠南徠北兩縣及州府曾經多次圍剿雙鑒山,多次功敗垂成。據卑職所知,殉職者眾多,包括兩縣的縣尉甚至水步兩軍官吏及士卒,恐怕都與王東奇之流有關。向雙鑒山的土匪通風報信的官吏絕非王東奇一人。”
郭明玉麵色凝重:“言之有理!”
莫如深越來越激動,站起來拱手施禮:“郭大人,莫如深官微職小,掀不開這彌天大網。如果知州大人能全力而為,朝廷能派大員徹查,卑職自當效命。如若不然,請恕卑職無能。卑職情願辭官,以安天年。”
郭明玉神色果決起來,勸慰莫如深:“莫大人不可,正值年輕有為,何需辭官。有了如此確鑿的證據,賈大人是不會袖手旁觀的,我等隻需靜侯佳音。幾日後,朝廷自有回音。”
莫如深終於明白了郭明玉一直以來懈怠這件案子的原因,心裏無限悲涼。
賈似道年紀輕輕,身居高位,未中過科舉,然以國舅之身份入仕,積功不多,常為他人所詬病。
自己是賈似道推薦的,所辦的案子尤其是大案都成了賈似道累積功勞的資本。自己的努力除了為民伸張正義,還為賈似道獲取了薦人得當的功勞。
正像吳正清大人被殺案一樣,辦好雙鑒山土匪的案子又成了賈似道積功升官和打壓同僚的資本。細細想來,義之所在,自己又不能不查,真是騎虎難下了。
莫如深像行屍走肉一樣,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裏,沒脫衣服,也沒洗漱,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