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虎答應了一聲:“是!”
在前廳坐定之後,莫如深說:“你們向我隱瞞是因為事情涉及到了呂家小姐。現在你們可以說實話了,我保證知道這件事情的隻有隨我辦案的緊要之人。”
呂冬平失魂落魄,不發一言。
莫如深看著他說:“你重視名聲,我可以理解。事實上,你視女兒為珍寶,願為她擇一佳婿,否則絕不允許女兒出嫁。然而你的希望破滅了,你女兒出事了。你好好想想,你是要把坑害你女兒的凶徒緝拿到案,還是任其為禍他人。”
田五流著淚說:“老爺,你就跟莫大人講明實情吧。”見呂冬平還是無動於衷,他對莫如深說:“莫大人,請你原諒。我們小姐已經神智不清了,老爺和夫人是強作鎮靜。”
莫如深一驚:“你是說呂小姐瘋了?”
田五點點頭。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呂夫人突然給莫如深跪下,淚如雨下:“請莫大人為草民作主!”
莫如深趕緊和田五一起把呂夫人攙起來:“夫人,有話請講,不必如此。”
呂夫人哭訴了全過程,原來呂小姐確實被人糟蹋了。在南宋那個理學盛行的年代,女子的貞操被套上了極重的枷鎖。
女子一旦失節,不僅自己的名節被毀,還會連累家人遭受非議。因此,呂家又想報案,又試圖家醜不外揚,這才想出了這麼一個拙劣的辦法。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安排被新上任的縣尉輕鬆看破。
他們確實在子時聽到一聲慘叫才發現鈴兒被殺的,屋裏的呂小姐無法動彈,隻是在默默流淚。他們也沒有親眼看見事發過程。
早上,小姐完全清醒後,不吃飯也不說話,怕見任何生人,隻要有男性靠近,便會大喊大叫。即便是呂員外到近前,也是如此。
呂員外隻好把小姐遷到了另一處幽靜的小院,派家丁守在外麵,派了四個丫環照顧呂小姐,同時看著她,怕她尋死。
莫如深大為震驚,他向呂家保證堅守秘密,並斟破此案,給他們一個交待。莫如深雖然從小與人為善,膽小謹慎,但正義和良心從未有一刻離開他的心。他如今是一縣之縣尉,身負保境安民的重責。他決心緝拿凶手,懲惡揚善。
回到家裏,他坐在院裏發呆。來到這個地方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他逐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如今當了縣尉,雖然是代理的,不是正式的,但他依然找到了當這個縣尉的意義。
羅紅纓依舊像往常一樣來找他,不過今天她走了捷徑。她施展輕功,從羅家直接跳到了莫如深的院子裏。她一身紅衣,從天而降,處於深思中的莫如深嚇了一跳。
看見莫如深的窘態,羅紅纓爽朗地大笑起來,嘲笑道:“你這個堂堂縣尉如此膽小,怎麼能震懾形形色色的凶徒?”
莫如深直勾勾盯著她,依舊一言不發。他把羅紅纓看得都不好意思了,羅紅纓臉一紅,想離他遠一點。
莫如深突然抓住羅紅纓的手,說:“紅纓小姐,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羅紅纓猝不及防,這回她倒是沒有回擊莫如深。她使勁甩開了莫如深的手,說:“有話好好說,幹嘛拉拉扯扯的。”
莫如深滿眼真誠地說:“呂家小姐已經瘋了,男子根本無法靠近,我根本不能問話,無法得知當夜詳情,所以我想請你去查探一番。
“噢,原來如此。你怎麼知道我會答應?”羅紅纓故意為難莫如深,他們認識以來經常如此。
莫如深就像沒聽見一樣,自言自語道:“在我們那個年代,我看過電視劇。有的采花賊會用竹管捅破窗戶紙,把迷藥吹到房中,待受害人昏迷之後再行不法之事。呂小姐閨房的窗戶紙破了,我也想讓你去看看——”
“你想讓我去看一下,你自己怎麼不去?”羅紅纓問。
“我——我——我不是不懂迷藥,也不會武功嗎?”莫如深吞吞吐吐地說。
羅紅纓說:“不會武功,這也算理由。如果你一個縣尉每每遇到賊人,都需要別人保護。你覺得合適嗎?”
莫如深一時間無言以對,隱約覺得羅紅纓說得有道理,真的萌生了學一點武功的想法。現在學確實來不及了,莫如深還是要仰仗羅紅纓,眼巴巴望著她。
她看著莫如深的窘態,忍不住撲哧一笑:“行了,我開玩笑呢!這種事情你不讓我去,我也會去。”說完,她一飛身跳出了牆外,不見了蹤影。
莫如深隻說了一個“唉”字,羅紅纓就不見了蹤影。莫如深歎了一口氣,他本來想告訴羅紅纓呂小姐現在的住址,竟然沒來得及。
羅宗從大門走進來,說:“莫縣尉,真是豁達,一更天了,連大門都不關。”
莫如深說:“我沒有什麼貴重財物,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睡覺的時候把門關上就好了。老伯,現在不當值,千萬不要以官銜稱呼我了。”
羅宗哈哈大笑:“好的,如深。”坐好之後,他問:“當縣尉一段時間了,感覺如何?”
莫如深說:“很多事情不熟悉,有點忙,希望老伯多多指點。”
羅宗說:“刑獄探案的事情我相信難不倒你,鄭虎人很好,武功也不錯,讓他幫你。治安方麵你多讓彭超負責,他很熟悉,他是本地人。收稅的事情我可以先幫你代管一下,功勞自然歸你。”
莫如深搖搖頭:“那怎麼能行?老伯指點我一下,我就感激不盡了。”
“別客氣,你盡管問我。當了快二十年縣尉了,我還算熟悉。”羅宗說。
莫如深與羅宗聊了起來:“老伯,聽你剛才的意思鄭虎不是本地人,他是哪裏人?”
羅宗說:“鄭虎和你有相似的地方,他也是我救下來的。那年,我來青竹定居,看見他餓倒在路邊。給他灌下去一些水,他醒了。吃了點東西,他終於活過來了。他說他叫鄭虎,問他家住哪裏,他說不記得了。和你一樣,他也失憶了,隻記得自己叫鄭虎,過往的事情卻忘記了。而你正相反,很多事情都記得,隻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原來如此,看來他也是個不幸的人。他的功夫是跟您學的嗎?”莫如深問。
“是的。”羅宗說。
莫如深很好奇:“那他就是您的徒弟了,他為什麼不叫您師父?”
羅宗意味深長地說:“是我不讓叫的。”
莫如深更好奇了:“為什麼?”
羅宗向天上看了一眼,說:“逢此亂世,我又身在公門。我怕哪一天我出事了,牽連到他。”
莫如深學過微表情心理學,知道羅宗說的是假的。他沒有深問,人人都自己的難言之隱,就像呂冬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