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鄭屠自小種經略相公府上回轉,進了屋子,鼓搗了一番,又去了廚房裏,這屋子裏到廚房裏兩頭來去匆匆,便是見了惠娘也隻是點頭,話也不搭一句。又吩咐了那些小廝丫頭,若沒得他的允諾,誰也不得踏入廚房並屋子裏一步。
惠娘眼見得這般,心中稱奇。一時間也猜不透他心裏想的甚麼,搖頭也不管他,隻管去尋蕊娘說話。也將鄭屠奇怪之處,說與蕊娘知曉。蕊娘亦搖頭不知,但卻勸道:“那廝如今做事,自有一番計較,我等休要理他就是。”
惠娘點頭稱是,也擱開了。兩人說了一會子話,又說了些針線刺繡之類的,吃了茶,蕊娘吩咐綠釧又端了幾盤點心。兩人廝磨了兩個時辰,惠娘便要告辭,忽然便聽得一個小廝在院子門外叫嚷著道:“大官人備了飯,請兩位夫人。”
惠娘一愣,然後看了看同樣發愣的蕊娘,想了一回,便道:“也好,難得與官人一起,妹妹也去罷,好歹也他也應承了你的事,且做些模樣與他瞧,算是還了他的情份。”
蕊娘本欲不去,聽得惠娘如此一說,那廝這些時日也不曾惡言相向,更無打罵之舉,言語間也頗有敬意,便點頭道:“如此,便隨姐姐就是。”
鄭屠早已在廳裏候著,滿臉春風,那桌上還擺了兩瓶酒,菜肴倒也不多,隻得一碟青菜、半盤羊肉、還有盤油炸的丸子,還有一盤卻不隻是甚麼,切薄成片,嫩紅酥軟的摸樣,上麵也澆了些汁液,倒顯得與眾不同。
“坐罷!”鄭屠笑著揮了下手,自顧坐下來,惠娘挨著鄭屠做了,蕊娘打橫坐了,離鄭屠甚遠。鄭屠也不以為意,便吩咐丫頭將三人麵前的杯盞斟了酒笑道:“這桌菜肴乃是俺親手做的,盡可嚐嚐。還有這份菜肴,乃是我新鮮做出來的,卻不知味道如何?”
惠娘點頭笑道:“既是官人親手而做,妾身便嚐一嚐!”說罷,纖手捏起筷子,一手輕輕捏住了袖子,便如蜻蜓點水一般,筷子在那盤菜肴裏一點,一片輕顫顫的紅片便已夾起來,動作優雅婉轉,倒是讓鄭屠不由一呆,不由讚歎道:“娥娥紅粉女,纖纖出素手。古人誠不欺餘也!”
那惠娘聞言不由一愣,雖不明白意思如何,卻也知曉,乃是讚歎自己的話兒,且還讚在自己那一雙春蔥般玉手之上,不由俏臉微微一紅,忍不住嗔目白眼,似是嬌嗔,卻又萬般嬌媚,隻將那鄭屠撩撥的心慌意亂,卻又不得不強自忍耐。
惠娘舌尖一卷,已然將筷子上那片輕輕的卷入口中,銀牙碎咬,便覺滿口柔嫩,卻又彈性十足,韌而不堅、滑而不膩,細細咀嚼,卻又滋味醇厚,仿佛濃酒隻留醇,又似肥膏卻不膩。
不由點頭笑道:“這般滋味,奴家卻不曾嚐得,卻是何物?”因一凝神,便對身旁的蕊娘笑道:“妹妹也嚐嚐,端的是好滋味,切不可失了口福。”
蕊娘聽聞那鄭屠的讚歎,方自愣神,聽聞惠娘如此一說,不由點頭道:“我也嚐嚐罷!”說著便也學那惠娘,輕盈夾了一片,放入口中,隻是她怕鄭屠也像對待惠娘一般孟浪,隻拿袖子遮住了,舌尖靈巧的快速一轉,將那紅片卷了進去,這個動作雖然輕盈快捷,但鄭屠瞧的好笑,也不說她,隻管催問道:“如何?且如實說來!”
惠娘點頭道:“確屬美味,隻是這等菜肴,妾身卻從未嚐過,卻不知是何物?”
蕊娘又見鄭屠眼睛朝自身瞟了過來,不由心下沒來由的慌亂道:“姐姐說的是,便是那般滋味,從未嚐過,便是我自幼父親未獲罪時,南北的菜肴也嚐過許多,就是沒有嚐過這等的。想是極為難得。”說罷,低垂著頭,也不敢再看鄭屠。
鄭屠點頭笑道:“這便是了。這等美味得來卻也容易。隻是前人不曾做得,俺便是第一個來做了。實不相瞞,此乃用豬肉為主,乃是俺用秘法所製,也費不了幾個錢,但確也是前無古人之舉,俺且取名為火腿腸。”
惠娘聽聞此言,不由點頭稱是。唯有蕊娘聽了他的大話卻掩口而笑。鄭屠見了,不由問道:“此名字有何不妥之處?”忽有轉念一想,這火腿一詞似是在南宋之時才有的名號,如今不曾聽聞倒也情有可原。更不用說那火腿腸之名了,不由有些啞然失笑。
蕊娘瞧了一眼鄭屠,倒像個真心求教的模樣,便抿了抿嘴道:“此名恁地俗氣,此物色澤紅潤,名字有火倒也罷了,隻是這腿和腸卻又哪裏出處?顯見得是名不符實。”
鄭屠聞言,便吩咐丫頭去廚房取了那剩下的過來。不過是,一個丫頭用盤子捧了一段圓腸般的物件過來。鄭屠使傳給惠娘與蕊娘觀看道:“此物便是圓腸狀,隻不過切片好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