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斷續無心鷓鴣天(2 / 2)

迷迷糊糊之間,便覺得有人在推搡自己,蕊娘待要睜眼,卻一絲一毫的勁兒也使不出來,連眼兒都睜不開,隱約聽得好似那廝的聲音也在,不由惶急萬分,怕那廝趁此時機非禮自己。雖然知道那廝有些隱疾,但清白身子,終究不想讓那廝見著。越是惶急,越是不得動彈,仿佛有人在解自己紗衣,不禁又羞又怒,羞怒交加,腦子轟然一聲,便暈厥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時,蕊娘悠悠醒轉,抬眼看時,卻見眼前已然燈影搖曳,眼前的一人坐在自己床頭,正打著盹兒,待細看時,原來是自己的丫頭綠釧,不由回想起那迷迷糊糊之間的事情,又羞憤起來,掙紮著要起身,卻已然身怯體弱,半抬起的身子又重重落在床榻上。這一聲驚醒了床邊打盹的綠釧。這丫頭見蕊娘已然醒轉,不由大聲叫嚷起來,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我去叫大娘、老爹過來!”綠釧也不待蕊娘說話,一溜煙的就跑出了房門。那蕊娘聽得她要叫鄭屠那廝過來,不由又羞又急,正待要阻止,哪知那丫頭跑得快,帶出聲時,已然不見了蹤影,不由重重的歎口氣,複又躺在床上。心裏隻盼那廝不要過來才好。

不一刻,便聽得門外一聲叫道:“妹妹身子好些了,真是神仙保佑!”話來沒落下,便見到惠娘以及身後跟著的綠珠和綠釧兩個丫頭跨進了門內。

惠娘搶上一步,扶住要掙紮著起身的蕊娘,忙道:“這這是作甚,身子才好些,又要糟蹋不成?也不知日間嚇了多少人。”說著一麵扶蕊娘躺下來。

“我說妹妹恁地如此不在意。雖然夏日天熱,但也是近秋的時刻。風也轉涼了,躺下時也不蓋些輕薄的褥子,這受了涼風,就發起高熱來,幸虧得這熱退了下去。”說著探手摸了摸蕊娘的額頭,卻也沒有那般熱了。不禁點頭而笑。

蕊娘忙道:“方才——方才那廝是否過來?”她現在一心想著脫了這鄭屠,言語間也不顧及這兩個丫頭,隻管稱呼那廝。

惠娘忽然望著蕊娘微微笑道:“正是。官人過來一趟!”

“我——我——”蕊娘忽然惶急起來,低著眼瞧了瞧自己已然換了的紗衣,不由臉色漸漸白了起來,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惠娘明白她的意思,搖頭笑道:“你卻是小看了官人。幫你換衣的乃是你的貼身丫頭綠釧,官人那時也很識趣,早早的就回避了。若不是官人,你如今還退不下熱來!”

“哦?”蕊娘似是不信。那廝性情變化太快,真真有些如在夢中一般。

惠娘便道:“官人吩咐了綠釧,剝去你的衣物,用井水浸濕帕子,在身子上反複擦拭,如是這般,方才讓妹妹身子不再滾燙如火一般。他自身又忙忙的去請了湯藥鋪的王大,開了一劑藥,給你灌了一些,這才好了。如今身子有些乏,也是個尾子,再服一劑藥便可痊愈!”

蕊娘聽了默然不語。

惠娘又道:“妹妹可還要與官人兩離知否?”

蕊娘聽得這話,便挺起了身子,點頭道:“此事我早有決斷,豈能因他一事而改?姐姐,若是脫得苦海,妹妹定然不敢忘記恩德。”

惠娘搖頭歎道:“也罷,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吧。若是姐姐幫襯得上的,自然會幫襯與你,若有何難為之處,妹妹也隻管言語一聲!”

蕊娘點頭應承,自己感念惠娘情誼,拉著惠娘之手,隻管絮絮叨叨的說些心事。待那惠娘離去,一個人兀自愣愣躺著,眼見得便要恢複自由身,那心底的一個影子也漸漸的浮現出來,模模糊糊的,仿佛三月的春雨一般,惆悵朦朧,那撐著油紙傘的長衫身影,仿佛漸漸的清晰起來。

這時候,蕊娘方想起桌子前的紙箋,忙問綠釧道:“我那書桌上還壓著一張紙箋,你可取來與我!”|

綠釧答應一聲,忙忙的去了桌邊,果然有硯台壓著一張紙,上麵寫滿了字,雖不認得,倒也知道是二娘寫的,遞了過去。

蕊娘接在手中,正要凝神想那下句,卻見那紙箋上自己的四句還在: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隻是那四句之後,卻還加了幾句:從別後,憶想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那字跡蒼勁有力,卻不是男子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