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幕下,有人閃出了草棚,走了幾步後又停下。隨後,從懷裏取出火折子,點燃了緊閉的木門。
陰冷的風盤旋吹過,火光很快熊熊燃起。明明滅滅的光影間,路邊隱約有數條黑影晃動,那持著火折子的人飛快奔去,與他們彙合後,隨即趁著夜色掠向遠方。
這草棚本就簡陋,在極短的時間內便燃起衝天火焰。卻在此時,自遠處疾馳來一列人馬,還未等馬匹止步,已有數人飛身撲進著火的草棚。片刻之後,那幾人衝出火海,為首的侍衛抱著一人奔到馬車前。
車中人撩起車簾看了看,隨即輕聲交代了一句,馬隊迅速駛離。當從睡夢中驚醒的農戶們開門出來時,草棚已轟然倒塌,使得他們發出陣陣驚呼。
彌漫的濃煙隨風亂舞,元昌聽到後方叫喊,不由回頭望了望。車中人問道:“可曾燃及其他人家?”
“周圍還算空曠,應該不會殃及無辜,殿下不放心的話,臣叫人去看看。”元昌說罷,便命手下回轉去看。馬隊稍稍放慢了行速,元昌又側身望了望被捆綁著扔在馬背上的少女。
那少女還處於昏迷之中,本就破舊的衣衫盡被燎黑,足上短靴少了一隻,月牙兒似的腳垂在馬鐙邊,一晃一蕩,腳踝上還沾著些泥,再不複先前靈巧模樣。
元昌躊躇了一陣,忍不住道:“殿下,看這樣子果然她還有同夥,卻不知那人趁亂躲去了哪裏……何不將村莊裏的人都趕到場上嚴加盤查?”
“不可,官家曾說過,此行不得張揚。況且這村子人煙不盛,盜匪應該不會藏匿其間,想來是將草棚點燃後便離去了。”
“那……這小丫頭該如何處置?”
“帶她上車。”
“什麼?”元昌有些吃驚。
“她已被捆住了手腳,即便醒來也沒法動彈。”
“但她是搶奪丹參的盜賊,殿下您……”
“嬢嬢還等著丹參入闕,此事要盡快解決。”車中人說著,將窗戶半開,露出車內一點光亮。他往馬背上望了望,淡淡道:“她傷不到我,你無需擔憂。隻是有一點,你得記好。”
“殿下請吩咐。”
“不要讓她知曉我是誰。”他說罷,又將窗戶關了起來。
“噝……”雙澄在迷迷糊糊中想要動一動手臂,卻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酸痛。身子似乎是被人在極為堅冷的冰窖中拋來拋去,上上下下撞擊著,一陣一陣,顛碎脊骨一般。
她奮力掙紮著,卻連坐都坐不起,勉強睜開了眼睛,一道刺目的光亮讓她泛出了淚花。
影影綽綽間,似是有人對著她,用一盞透亮的燈照她的臉容。
“誰……”她沙啞著嗓子,吃力地抬起頭。
燈盞忽又往後移了移,光亮稍顯柔和了些。雙澄此時才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輛馬車中,手腳俱被緊緊捆綁,難怪先前連動都動不了。
而正對著自己的,則是一個陌生的少年。
盡管車廂門窗緊閉,寒氣還是從縫隙間絲絲滲入。少年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內襯素白錦文中單,外披玄黑貂絨長袍,玉簪挽發,腰佩琮玨,腿上蓋著褐色氈毯。在近旁一盞白璧琉璃燈的映襯下,樣貌清俊標致,卻又不顯柔弱,相反更從骨子裏透出無形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