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張福是個擔貨郎。十一年前的冬天，糕點鋪掌櫃讓他挑兩擔糕點到鄰縣去。那天下著雪，路非常不好走，但是為了賺這筆錢，父親還是出門了。過了沒多久，便有人跑到我家說，父親被人推下了冰河，傷得很重。很快。父親就被幾個好心的壯丁抬了回來，他摔得頭破血流，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冰棱劃破了，流了很多血。我們趕緊請大夫醫治，大夫一直搖著頭，說他已經盡力了，父親能不能活下來，全靠他的意誌了。
就在這時，又有人跑來說，裏正把推倒父親的富商告到官府去了。這讓我們感到些許安慰，至少這個富商可以為父親支付醫藥費了。我們當時家裏很窮，母親生弟弟的時候去世了，父親微薄的收入需要供養兩個幼子和一個老母。
過了幾個時辰，父親醒了過來。他讓我帶弟弟去外屋玩，他和奶奶在裏屋說了很久的話。後來奶奶出來了，她的眼睛紅紅的，她的手上拿著一張紙。她說她要去一趟官府。
奶奶從官府回來後不久，父親就因傷重去世了。我們祖孫三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奶奶從衣服裏拿出一錠銀子，說：‘至少我們可以好好安葬你們的父親了。’我們對突如其來的銀子感到很困惑，但畢竟年幼無知，也就沒有刨根問底。
銀子很快就用完了。之後幾個月，奶奶就開始頻繁出門，她回家時的臉色一次比一次沉重。再後來，奶奶隻好靠給別人做些針線活賺些糊口的錢。不過我和弟弟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就這樣過了四五年，等到我十多歲的時候，也可以做針線活賺錢了。那時候日子稍微好過了點。後來弟弟也長大了，他說是時候靠他賺錢養活我們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大戶人家當小廝。工錢相當不錯，兩個月後我們不僅吃穿無憂，還置辦了新的桌椅床榻。就在這時，奶奶不知從哪聽說弟弟是在金家當小廝，於是她把我們姐弟叫道麵前，說起了我們張家與金家的往事，讓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要與金家有瓜葛。
從奶奶口中，我終於知道當年父親摔傷後與奶奶說了些什麼。他對奶奶說，他挑著擔子在石橋上與富商相遇，石橋狹窄，他挑著擔子不好走回頭路，於是懇求富商讓一下路。誰知，富商一定要父親讓路，還說如果父親讓了路，就會給他一兩銀子。父親覺得受了侮辱，自然不肯讓路，於是富商一氣惱，就把父親推下石橋去了。這情形被正好路過的裏正看到了，他立刻去報了官。父親自知活不長了，他對奶奶說，他死了，富豪一定會償命，但償命對我們全家人並沒有好處。如果他願意出錢贍養我們全家，父親就寫狀紙稱是他自己不小心落入冰河中的。奶奶一開始當然不會答應，父親勸了她很久，奶奶權衡利弊，想到我們兩個小的，這才勉強答應。於是父親忍痛寫了狀紙，說如果富豪答應他的條件，就把這張狀紙呈給官府。
奶奶找機會去牢裏與富豪私下說了這件事。富豪立刻答應了。於是這個案子就被撤銷了。但是後來，富豪並沒能信守諾言，奶奶找他理論，被他拒之門外；奶奶去官府告狀，但官府卻因為父親之前寫的供詞有憑有據，也無法替奶奶伸冤。
奶奶的敘述讓我頓時怒火衝天，巴不得立刻殺了那個富豪，也就是如今金府的破落戶金老爺，來替父親償命，替我們全家伸冤。
我知道奶奶不希望我們報仇，她隻希望我們遠離金府，有尊嚴地活著。我不知道弟弟怎麼想的，但是，複仇的種子在我心裏萌芽了。
於是我偷偷找到媒婆，讓她幫我說親，說我家太窮，願意嫁入金府照顧金老爺和臥床不起的金夫人，隻要金老爺願意為家人提供可以糊口的銀兩就行了。媒婆看了看我，覺得難以置信，但我非常堅定，她也終於答應了。金府的老爺並沒有懷疑我的動機，看到有未嫁少女願意送上門，他立刻就答應了。
嫁入金府的日子很快就定下來了。她隻給了我二十兩銀子作為聘禮。我打算入府的第一天就殺死他，然後帶著這些銀兩逃到外地去，等風聲過去，說不定我還能再見到我的奶奶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