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微微顫動,而後發出低笑,似慶幸。
血霧漸漸退卻,麵前孤魂盤膝半空,雙眸緊閉。
她一襲暗紅色寬服,衣擺搖動,幾與血海融為一體。
馮灸看著麵前人的裝束,一個荒謬的想法竟是油然而生。
“你的猜測有八成對。”
此人娓娓道來,低而暗啞的嗓音回蕩此間,“我是雲淵,又不是雲淵。”
馮灸咽了口唾沫,心中稀裏糊塗罵了成山的髒話。
“入化元境,須蕩滌身內一切汙濁。我,姑且算是她以心魔化分身。”
“不止我,乃至於這一方天地,都是她自識海抽離而出的心境。”
馮灸瞧著四周,到處血呲呼啦的。
入化元境時,渾祖不過二十二歲,潛心修煉,少經戰場,心境竟已有如此重的殺意?
“當年,她為了順利進階,選擇剝離出我與此空間。雖然讓她的修行之路有了不可預知的阻礙,但她並未處嶄寂滅我。而是讓我在這裏觀道明悟。”
馮灸嘴角一抽。
開玩笑呢,在這兒能悟出個啥?
“雲淵”應是體察到他的想法,一瞬念動,血海大浪翻湧。
馮灸被嚇得一個激靈,連忙站正。
對方冷哼一聲,再開口:“看著我的眼睛。”
馮灸不甘不願地想:那你倒是睜……
下一刻,馮灸呆若木雞,隻覺渾身的血都涼透了。
麵前人右眼內哪像是血肉,簡直是血線交織而成的深淵。而左眼眶赫然空空如也,一片漆黑!
“老天啊……”
馮灸腿都軟了。右眼血球,左眼血洞,魑魅魍魎血鬼冥煞也不外如是。
這人淡淡道:“雲淵早料到,由她摧毀的攝魂階定有用處,故而在那時將此天地藏於長玄階一處異境中。權當贈予凡界的機緣。”
馮灸幹笑兩聲。
這機緣,夠驚喜的。
“祖上……”
“我有名字!”
對方冷冷打斷,而後又閉上眼,微昂下巴,一字一句:
“吾名,燭念。”
她雙手結印,一番低吟,頃刻間血海翻騰,天旋地轉。
無數血線四麵八方而來,遠無邊際,密密麻麻無窮無盡,受無形牽引在燭念身前咫尺盤繞糾纏,一層接一層,一圈又一圈。
馮灸看得瞠目結舌,呼吸發緊。
不知多久過去,這血線被燭念纏繞壓縮,最終化為一枚血珠,懸浮於她掌心。
馮灸擦去額頭冷汗。他透過血珠,能看到一個無實體的“人”正遊刃有餘,操縱血線。或攻或防,或曲或直。
刺,劃,割,絞,聚,散……
一招一式,蘊含威能極盛,若使用者修為高深,後勁層層不絕,恐怕這血珠所化的攻勢,足以撼動山河,崩裂乾坤。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這是其一。”燭念輕聲。
“還有第二?”
“不然我跟你扯半天?”
燭念不耐煩了。緊閉的右眼中一團紅光躍出。
馮灸沉吟不語。
悟道萬載千秋,真正的機緣,果然是這隻右眼。
燭念似乎有些猶豫:“此目,可識人一生中心魔惡念,還可以讓人強行拖拽入幻域。”
“三罪貪嗔癡,仙神亦難免。”
燭念想了想,“小心些,這玩意兒不認主。”
馮灸神情凝重,他不想接。他剛剛得知的一切,都是燙手山芋。
燭念知其所想:“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地他——也拉進來?”
馮灸轉頭盯著紀豐玟,回道:
“他會收嗎?”
“你……”燭念有些氣惱。
你要往外推便罷了,原來是壓根兒不願沾染。
“隨意你們。”燭念身影消失,唯餘聲音,“別交給,天穹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