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章 母女(1 / 1)

雲湘有些恍惚,之前娘親,幽姨,盛叔叔,誠叔叔等等,他們那一輩的人都沒跟自己講過這些事。

她難以置信,她的父親,阿娘的丈夫,對她的外祖父母見死不救。那樣的話,爹和娘又為何會成親?

囁嚅片刻,雲湘追問:“後來呢?”

雲淵低頭苦笑一聲,“那日一別,我對你爹是討厭的。除了必要的逢場作戲,我們倆幾不幹涉,甚至出於不想和他打交道的想法,在我的弟子提出要改拜在他門下的請求時,選擇果斷同意。”

“如此,倒也算太平地過了六萬年。直到一萬年前。”

雲淵的目光冷了下來,房裏的氣溫也仿佛有所下降。雲湘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靜待下文。

“師父他為了平衡人神與元神的勢力,讓我嫁給你爹。”

“我和他都明白這場婚姻的真麵目,再加上本來關係就僵,也就無心夫妻之事。瑠仙島上三年多的時間,我們各居一院,互不相擾。最多的交集也就是他用激將法讓我鑽研了些蠱術。”

“可是,有人不滿現狀,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平衡。”

“那晚,不知是陰謀還是巧合,你爹試蠱時,錯拿了催情蠱。他的一名弟子趁他神智稍亂,將他引到了我房內。”

雲湘抿緊了唇,她終於朋白了母親的做法。

她不公開自己的存在,是不想接受自己這個“女兒”,更不願承認自己是蠱祖的女兒。

她讓自己接觸蠱術,是試探自己在蠱術上的天賦。

她不讓自己煉製高階蠱蟲,是因為自己的天賦給她帶來的恐慌。

她害怕,害怕自己藏了一萬年的女兒,會一點點成為她討厭的人,也害怕一手養大的女兒,會離開她,疏遠她。

一萬年的時間,她的母愛摻雜著愧疚與恐懼,在一步步的試探中宣泄。直到今日,用她最大的理智與勇氣,將過往和盤托出。

這寥寥數語,道不盡當事人七萬年的人生,說不完當事人心裏的悲痛絕望,惶恐不安,以及多年的強顏歡笑與愛而不得。

多年之後,雲湘每每回憶母親這些往事,都忍不住發問:都說命運弄人,可這弄人的命運,到底是來自天意,還是來自人為?這些對於當事人而言萬般苦澀的過去,當它們出現在史冊時,記的是造化弄人,還是一段佳話?

“那個弟子,是誰?”

“你父親的九弟子,監察署鄭家的公子,鄭銘。”

監察署直屬天帝,鄭銘之舉多半是天帝授意。再加上這場婚姻一開始就是天帝賜婚,這幕後之事也就明了了。

雲湘覺得委屈,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娘親。

她看得分明,娘親與盛叔叔當是兩情相悅的。天帝身為盛叔叔的君父,同時也是娘親的師父,肯定看得出來兩人的關係。可他仍然選擇為了所謂的“平衡”親手打破他們的愛情,不昔讓被他看著長大的爹爹插入其中。

一道聖令,一次授意,就這樣剝奪了三個人的愛情。

雲淵猜到女兒的想法,手指微屈,敲了兩下桌子。

“湘兒。”

她站起身,走到女兒身邊,指著那個話本:“知道娘為什麼沒沒收這些話本嗎?”

雲湘確實不懂,老實地搖頭。

雲淵笑了笑,這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屬實難見。

“因為你不認為這不好。”

“在道德與律法準許的情況下,我允許你對任一事物的理解與我相悖。”

“同樣的。千人千麵,千人千念。我認識的那個人與你認識的那個人可能完全不同。”

“所以,人也好,物也罷。不可盲聽,不得盲信,不能盲從。”

“你爹是這樣,我師父亦是。對這兩人,以及其他所有人,你要自己去接觸,去感受,去問自己的心:這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相信娘,你爹未必不是一個好父親。”

雲湘的心中泛起漣漪,她偶爾隨母親去人界遊玩,一路上遇見的小孩子,十有八九都有父親作陪。

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她不可謂不羨慕。

“我留了你爹的弟子暫住,他叫趙星河,在佳桐室。”

“另外,芳草軒,蒼梧樓,長青亭三處,各入住了一位小輩。無趣了可以找他們玩,也好好交些朋友。”

今晚的月光,格外清冷。

至少雲湘這麼覺得。

雲淵交代完就去了自己屋中的密室。

褪去適才的傷感,雲淵的目光滿是冷厲,她對著麵前正在玩蛇的柳無衣,以一種鄭重且莊嚴的語氣宣告: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通知所有人,計劃正式開始。”

天元林中,凪慵懶地坐在樹上,把玩手上的鳳燼花。

“這天元大域的天,要變了。”

“雲淵,司曌,孫虔——你們誰才是最後的贏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