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在知道自己的存在隻是保護弟弟的一個棋子的時候,已經明了了心碎的滋味,可是,當看到自己心心相戀的人當著自己的麵牽起別人的手時,分明又聽到了什麼東西粉碎的聲音。
唱禮官高昂的聲調,滿朝文武恭喜的話語,鞭炮、人聲、喧嘩……那聲音,竟是如此的刺耳。還沒有完全痊愈的身體,不知道是因為這有些渾濁的空氣,還是因為心中那個仿佛怎樣也填不滿的空洞,完全沒有一絲暖意。看著他牽著她的手,許下一生的諾言,燕丹不知道,自己明明已經搖搖欲墜的身體為什麼還能夠穩穩站立。
“回去吧。”
人多耳雜,高漸離沒有辦法稱呼他,隻好輕輕地勸著,可是燕丹仿佛沒有聽到一樣,仍然愣愣地看著那個一身紅袍益加挺拔的身影。
無奈地歎了口氣,高漸離隻能對燕丹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多留意著,萬一有什麼不對,好及時反應。
漫天揮灑的花瓣,那香,鎖住鼻端,似乎要讓人窒息,那紅,耀痛眼目,仿佛血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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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
有些激動地,嬴政定定地凝視著在龍鳳燭的映照下蓋著大紅蓋頭的佳人。
“嗯。”
羞澀地,阿房輕輕地應了一聲,在流動於整個室內的春意的感染下,她仿佛一隻局促不安的小兔,讓人看了頓生憐惜之情。
拿起杆秤,輕輕地挑去阻隔在兩人之間的紅巾,一張如花的嬌顏瞬時映在嬴政的眸中。
眉如遠山,不畫而黛,眼如秋波,灩漣流轉,那眉梢,挑著的是說不盡的情誼,那眼角,含著的是道不完的春意,在燭火的映襯下,更加迷離而魅惑。
眼中燃起一把說不明的火焰,嬴政上前輕輕擁住眼前的佳人,褪去了彼此的鞋襪,將嬌羞不已的人兒放在綿軟的大床上,手微揚,兩邊的芙蓉帳緩緩垂下,擋住了*無邊,卻擋不住濃濃燃起的春意萬千……
芙蓉帳暖臥春xiao,從此君王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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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從呂不韋的相國府那裏聽說,秦王有意用殿下的令牌來跟燕國交涉,以他跟阿房女的婚姻為由,讓燕國跟秦國締結更進一步的盟約。”
為了便於區別,在燕丹命令他們繼續稱呼她為殿下的時候,他們也自動不再以阿房來稱呼燕丹,現在,阿房女這個稱呼,已經變成了宮中那個假燕丹的代稱了。
“更進一步的盟約?……嗬嗬~我這個太子本就是假的,現在,卻又有人要來以假代假。”
燕丹身為太子時所受的調教,讓她立刻就想到了,秦王此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麵上是說要締結盟約,事實上,想要籍此來掌控燕國才是真的吧。
“哈哈,哈哈哈!”
一陣突如其來的悲哀,讓燕丹不由地笑出聲來,一直笑到連淚水滑落猶不自知。
“殿下……”
荊軻踏前一步,仿佛想要說些什麼,但卻被高漸離先一步攔了下來。
衝著荊軻搖了搖頭,高漸離就拉著還想要說些什麼的荊軻,悄悄地退下了,將空間整個交給正沉浸在哀傷中的燕丹。
原以為,當阿政跟自己說,讓自己不必再戴著麵具,可以在他的麵前展示出最真實的自我的時候,自己已經看到了生命中救贖的光芒——即使在父母的眼中,自己不過是一個可供利用,來保護真正的皇家血脈的工具,但是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真正愛著自己,願意接納自己的人,可是,可是……即使是鏡花水月,這一切,來得太晚,也結束的太快了……
為什麼,為什麼即使是虛偽的幸福,也不讓自己再多感受一點呢?如果再讓自己感受得多了一些,即使知道了再不堪的真相,可能也不會有這樣心痛的感覺了吧,或許,甚至能夠說服自己其實,一切並非是這樣不堪吧。為什麼,事實的真相要再一次以這種不堪的方式展示在自己的麵前呢?
不能理解,不能想象,不能明白,如果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就隻是為了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那麼,又何苦要讓自己來這個世上走一遭呢?自己,難道就是這般的不可饒恕麼?
雙手環抱住頭,燕丹慢慢挨到牆角,順著牆壁緩緩滑坐而下,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下,讓低低的啜泣全部掩蓋在自己的身體中。緊緊地環抱,緊緊地環抱,似乎這樣,就可以抵擋這個世界的一切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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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哥,讓太子一個人在屋裏不要緊嗎?”
“這個時候,還是讓她自己靜一靜吧。”
被硬拉出屋的荊軻兀自擔心地想著屋裏張望,他們現在依然在之前的那個小茅屋裏。
“可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那天看到大王大婚,殿下都沒有哭,隻是臉色死白死白的,為什麼這一次,她給我的感覺比上一次還要難過呢?”
“因為上一次她還可以欺騙自己,但是這一次就不能了。”
“為什麼?”
思想單純的荊軻,越聽越迷糊。
“上一次,她可以告訴自己,因為那個阿房女長得跟她一樣,而且又說自己失憶了,所以秦王才會把那個人誤當作她,甚至決定要成親的。但是這一次不一樣,秦王明明知道咱們殿下對燕國的觀感,卻還要利用殿下已經跟他結親的關係來跟燕國交涉,想要締結盟約——而且說是盟約,其實不過是秦王想要變相統治燕國讓燕國成為附庸的一個說法而已。如果秦王真的疼惜殿下的話,根本不該提出任何利用殿下的話,因為殿下心中最大的傷痛就是因為被自己的父母利用,而不得不以男人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而秦王這次不僅提出了,而且還要很徹底地利用殿下來獲取燕國——這種做法,跟殿下父母當年的做法,根本沒有什麼不同,或者說,是更加的惡劣,因為,秦王先給了殿下希望,然後再殘忍地奪走了這個希望。”
“原來是這樣。”
“而且,這個背後可能還有另外一個陰謀。”
“什麼陰謀?”
“就是陛下的這次落馬。陛下在燕國,甚至在趙國的時候,就以善騎射聞名,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讓馬給拋了下來?所以,這匹馬一定是讓人做了手腳……”
“可是那些天都是我在照顧那些馬呀!”
“但是你不可能一直呆在馬廄的,而且,即使不在馬廄動手腳,對方也有方法在殿下騎馬的時候做出某些事情,無論如何,這都是已經策劃了很久的一件事情。而那個阿房女的出現,就更讓人不能不說那是一個陰謀了。”
“為什麼?”
“你想想,從殿下落馬到我們發現阿房女,其間並沒有太長的時間間隔,我作為大夫,完全可以下這樣一個判斷。可是對方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了一個跟殿下容貌如此相似,以至於將你我都蒙蔽了過去,並且還受了該受的傷的女人,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卻被他們辦到了,所以,這一定是一個策劃了很久的陰謀。否則,一切不可能都那麼的巧合。以前我雖然懷疑,但是想不到這個陰謀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目的,可是今天在呂不韋的下人那裏聽到這樣的消息,幾乎所有的都印證在了一起。他們需要殿下這個人,或者說,需要殿下這張臉,但是又擔心殿下不跟他們合作,所以幹脆直接找人代替,而用這種方式,更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