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見過趙姬之後,她就常常讓阿房去陪她說說話,而跟著阿房,嬴政也常常去給趙姬請安,一時間,趙姬的寢宮變得熱鬧起來。
這天,趙姬沒有派人來請阿房,阿房難得清閑一回——雖然趙姬看起來一直都很和善,自己每次去她也都親自張羅很多東西,比自己的親生母親待自己還要親切幾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阿房就是沒有辦法跟她親近起來。或許是自己孤獨太久了,忘了要怎麼來接受別人吧。苦澀地笑笑,阿房決定出去走走,驅散心頭這些亂七八糟的感覺。
冬日的暖陽徐徐而照,看看天色,已經快到冬至的日子了,算算時間,轉眼到秦國已經有三四個月的光景了,想想來的時候一路的顛簸,竟然恍如隔世。
雖然曾經想過跟阿政的重逢,但是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身會被發現。一直以來,自己都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的,縱然在十五歲那年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可是已經習慣了一切的自己,除了最初的傷心與不甘之外,根本沒有想過也沒有辦法再讓自己變回女孩子該有的所有。
一直刻意地跟所有人保持著距離,也是因為不願意他們發現自己的秘密,因為這是自己存在著的唯一價值,一旦被別人知道了,揭穿了,那麼自己要以什麼樣的理由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可是今天這一切卻都被嬴政發現了,雖然他對自己的心意很明了,可是,阿房卻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完全地去接受他,或者與其說是沒有辦法接受他,不如說是沒有辦法接受一個身為女人的燕丹吧。因此,在他提議要叫自己阿房的時候,自己並沒有異議就答應了。一個新的名字,代表一個新的開始,或許,這可以讓自己忘掉所有的一切吧。
可是為什麼?自己的心中卻依然如此的不安呢?如果是身為太子的燕丹,定然不會允許自己這樣頹唐與逃避下去的吧,可是,現在她是阿房啊,不是男兒身,不是燕國的太子殿下,不是所有人期待著她應該扮演的角色,她,隻是阿房而已,所以,這樣的軟弱,是應該被允許的吧。
一路胡思亂想著,阿房不自覺地向著馬廄走去,一直到鼻端傳來了熟悉的牲畜的氣息,耳畔聽到了陣陣嘶鳴,她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
“你真漂亮。”
抬手撫mo一匹高大俊帥的黑馬,通體全黑的它,隻在四個蹄子上有四片雪白,這該就是傳聞許久的四蹄踏雪了吧。
馬兒因著陌生的氣息的靠近,而顯得戒備和不安起來。看到這一幕,阿房熟撚地抬起手,輕輕地拍撫著黑馬的脊背,還一邊輕輕地說:
“噓,你乖乖地哦。來,乖乖聽話,我有糖給你吃。”
低低地絮叨著,阿房想跟老朋友說話一般安撫著有些暴躁的黑馬。說也奇怪,在她柔柔的聲音之下,那匹黑馬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在看到阿房手中拿著的糖果之後,還乖順而親昵地開始舔食起來。
“天,殿下,啊,不,小姐,您在那裏做什麼?!”
正在阿房輕輕攬住黑馬的脖子,讓黑馬用鼻子輕輕地頂著她的臉,跟她嬉鬧的時候,荊軻提著一桶水走進了馬廄,看樣子是正準備給馬兒刷洗。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馬廄的時候,他的心差點就嚇出來了。再看到她抱著的竟然是脾氣最暴烈的“驚雷”之後,荊軻懷疑自己的心真地會跳出來的。
“咦?阿軻你也在這裏啊。”
“小姐,您……”
待荊軻看清楚驚雷居然毫不抵抗地任由阿房抱著的時候,他的眼睛都要掉下來了,雖然他的心還沒有落地,依然再猛烈地跳動著。
“小姐,那匹馬很烈的,您最好……”
一邊說著,荊軻一邊試著將阿房帶離危險地帶,可是還沒等他靠近驚雷,驚雷就威脅地噴著氣。
“嗬嗬~阿軻沒事的,驚雷很乖的。”
安撫地拍拍驚雷,阿房安適地說著。
“它這樣也叫乖?”
那我不就是聖人了?荊軻在心裏嘀咕著,但是看到驚雷在阿房身邊那乖順的樣子,就連他也覺得驚雷不會對阿房做些什麼。
“阿軻,我帶驚雷出去遛遛。”
說著,阿房翻身上馬,轉眼就絕塵而去。
“小姐,小心啊!”
來不及阻止的荊軻隻能喊出這句話。
“放……心……吧……”
風中遠遠地飄來這句話,真是讓人……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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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聲音,好吵……我想睡覺,為什麼不讓我睡?
床上的人兒有些難受地呻吟著。爬伏在床邊的高大男人立刻清醒了過來。
“阿房,阿房!你醒了?”
“唔!”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才能夠將眼睛張開一條小縫,她想知道究竟是誰不讓她睡覺。
“阿房,阿房!”
小心翼翼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就好像她是一尊易碎的瓷器。
“你……是……誰?”
破碎的聲音從口中逸出,她不能相信那居然是自己的聲音。
男子在聽到她終於開口說話的時候,仿佛鬆了一大口氣,可是,當聽完她的問句之後,臉色更形蒼白。
“阿房,你不記得我了?”
蒼白著臉,男子不能接受自己等來的居然是這樣一個事實。
“陛下,請冷靜一點。”
男子激動地想要搖晃她,但是立刻被另一個男子給攔了下來。
“陛下,請冷靜一點,小姐剛剛醒過來,可能還不是很清醒,您也需要去休息一下了。”
陛下?誰是陛下?小姐又是誰?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在這裏?我是誰?好痛,頭好痛!剛剛蘇醒過來的身子,經不起激烈的衝撞,無論是肉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女子覺得眼前冉冉地升起一片黑霧,然後,一切不再明晰。
“阿房!”
當然,她也沒有聽到男子那聲痛徹心肺的呼喊。鋪天蓋地地,黑暗籠罩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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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醒了。”
馥兒剛剛端了藥進來,就看到床上的女子正在悠悠醒轉。
“小姐?”
有些困惑地,女子不太明白自己身在何處,眼前的又是什麼人,這是什麼地方?她為什麼要叫自己小姐?自己?自己又是誰?一連串的問題閃過女子的腦海,讓她痛苦地閉上眼睛。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急急放下手中的托盤,馥兒忙跑到小姐的身旁。
“馥兒,別急,我看看。”
一個男子的聲音插了進來,馥兒回頭一看,原來是高漸離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