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年多的實驗,棉花的試種已經有了不錯的成效,李月回歸長安時,李家兄妹幾人都拿到了宮女們製作的棉被。
忙於冶煉技術改進時,李月也沒有疏忽對農業技術發展的關注,對開辟的試驗地也多有指導,開辟了近百畝的棉花試驗地,在種植的同時,她還讓李弘派出識字的小吏,全程關注試驗過程,對栽種的植株間隔,根係種植深度,種植的土地類型,施用的肥料種類等都進行了詳細準確的記錄。
拿到記錄數據後,李月發現最好的一畝實驗地產出的粗棉有一百三十七斤十三兩。
此時一斤大約折合現代600克左右,一斤折合十六兩,這個產量讓李月很不滿意,倒不是她這個見慣了工業時代高產技術的現代人在吹毛求疵。
此時的棉花紡布技術非常粗糙,粗棉纖維紡織非常麻煩,紡成布成本不低;這個產量是在老農的精心培育下完成的,完全是精耕細作下的實驗數據。而此時的大唐人口隻有三千多萬,很多地方還是在實行粗放式的耕作,實際推廣後,棉花的產量會降下去一大截。
綜合了各種數據後,李月發現棉布對絲綢和麻類織物並沒有壓倒性的優勢,沒有看到巨大的優勢,再加上很多農民對這種新作物的保守思想,推廣難度會有點大。
而與棉花同期進行試栽的占城稻情況更加不容樂觀。
試載的地區還是隻有嶺南的一些州縣,長江流域的試驗被官員們用各種理由搪塞掉。而且仔細研究過嶺南官員給出的記錄後李月發現,占城稻的試種情況也不如先前朝堂上估計的那麼樂觀,嶺南的官員給出的記錄數據模棱兩可,栽種方法也完全沒有記錄,栽種的田地類型等重要的試驗數據統統沒有。
這時李月才意識到,借著李弘的權勢自己對北方還有些影響力,所以試驗基本還是按照自己的要求,遵循了科學的實驗態度。而李弘的影響力到了遙遠的南方就減弱了太多,占城稻的試種完全沒有經過科學指導,從那些簡略的數據就看得出來,那些官員對試種完全沒有一個認真負責的態度,更不會有半點科學思想指導種植。
經過反思,詢問過一些東宮係統的低級文官,讓秋香派人下到長安周圍調查一番後,李月很快發現,大唐雖然一直喊著重農的口號,而實際上重視農業也僅僅是大多數知識分子經常掛在嘴邊的口號而已。
大多數唐朝的知識分子都是地主,完全不用自己下地幹活,對農事他們其實打心眼裏就不屑去研究。
這些人眼裏所謂的重視農事,也僅僅體現在收獲時關注下自己能拿到的地租,關注下哪裏有更好的田地可以購買——此時雖然還是均田製,但是士人和貴族購買永業田已經成為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至於田地該怎麼種才有好收成,大唐的士人們其實一點都不關心。
比起農事,大唐的知識分子們對詩詞歌賦的關注都要高一些。在調查中,李月發現那本離這個時代並不遠的農學巨著《齊民要術》,這些知識分子們大多隻是拿去擺在書架上裝點門戶,沒有幾個認真研讀過,他們對那些格調低下無病呻吟的詩賦的興趣都比《齊民要術》這樣的偉大著作要高。
對這些虛偽做作的“上等人”,李月隻有深深的憤怒和無奈。看多了“上等人”的嘴臉,李月才認識到賈思勰這樣具有實幹精神的知識分子是有多麼偉大。
憤怒歸憤怒,李月終歸是個做事的人,對這些人她沒有一點辦法,隻好再次找到李治,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如實上報。
“士者為四民之首,卻視耕種為賤業,作葉公好龍之偽狀,輕慢良種引進,有寶書在手卻束之高閣。農事為國家根本,此非國家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