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江左風雲(三)(2 / 3)

過了一會,王坦之抬起頭問謝安道:“東山,你說這秦國公是個怎樣的人?”

謝安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複雜,頓了好一會才答道:“當時真長兄(劉惔)過世,秦國公前來吊祭,我才得以與其相會。據我看來此人,誌向遠大且高深莫測,殺伐決斷極是果敢。”

說到這裏,謝安看了一眼王坦之,仰首歎道:“我知道文度的心思,想引其為外援。可惜,如果真長兄還在的話,這倒有可能。因為秦國公雖然是心計深沉之人,但是卻極重恩情。真長兄、袁彥叔(袁喬)對其多有提攜舉薦之恩,他感恩戴德,對其後人親屬多有照拂。而且他擁雄兵數十萬,十幾年來卻未曾南窺,又為的什麼?其中個味,文度要好生體會。”

王坦之點點頭,曾華厚待劉惔、袁喬後人這是天下皆知。劉惔幼子劉顧現在高居北府樞密院同知樞密院事,留在建業的劉惔遺孀和其兩個兒子每年都會收到一大批錢款,而且每年劉惔祭日曾華都會派人前來掃墓吊祭,這幾年其子女長大了,更是前後有大公子曾聞,二公子曾旻代父來祭拜過。袁喬更不用說了,其子袁方平跟隨曾華,步步高升,曾經出任過冀州刺史,後來連坐免職,曾華又將其轉至國學,沒幾年就轉任洛陽大學校長,現在任雍州大學校長,已經成了天下學子們的楷模,名聲遠勝其父,真正的功成名就。

所以曾華再是一員“濁官武夫”,他的感恩圖報在江左士子中卻是有口皆碑,加上其它的那些舉措,所以曾華在江左士子百姓中的風評遠勝桓溫,也更得人心。所以王坦之才有請他為外援的想法,因為在王坦之等人的眼裏,曾華實力遠勝桓溫,但是遠沒有桓溫那麼專橫擅權,囂張跋扈,而且還是一位恪守臣道之人:曾華就領都督征討鎮撫諸軍事,真的是東討西征,為大晉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土。所以江左眾人都知道那隻是北府的地盤,但是也為他們提供了“意淫”的基礎。

說到這裏,謝安望向書房緊閉的大門,半晌才悠悠地說道:“文度,你隻看到了張牙舞爪的惡狼,卻沒有看到在一旁酣睡的臥虎。”

王坦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半天才回過神來,神情也一下子變得萎靡之極:“前有狼後有虎,江左朝廷該怎麼辦啊!”

謝安的臉色也變得索然肅穆,眼睛直盯盯地看著那鏤著花紋的木門,以前的那種風流氣度早就蕩然無存:“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聽完謝安的話,王坦之卻突然一下激動起來:“東山,我們不等坐以待斃,不如我們先聯北府,圖謀桓符子,再徐徐剪除北府這隻老虎。”

謝安猛地轉過頭來盯住王坦之,炯炯的目光讓王坦之一下子冷靜下來:“東山,你說吧,我們到底該怎麼辦?首先是明天這一關,桓符子已經找了十幾位宗室大臣,據消息說新蔡王晃(司馬晃)已經受不了桓符子的威迫,答應從事。而禦史中丞譙王恬(司馬恬)更是已經投於桓符子門下,估計明天朝會上桓符子就會發作了。”

“目前隻有陛下能保住他們了,可惜陛下神識恬暢,卻無濟世大略,隻是差勝清談而已,漢惠帝之流耳。”謝安與王坦之莫逆深交,也隻有在兩人密談中才會吐此真言,“隻要陛下能堅持,桓公多不敢逼迫太甚,但是陛下他……”

說到這裏,謝安不由長歎了一口氣轉言道:“昔日,陛下曾對我言道,甚悔不聽真長先生當初建議,故而不敢深結秦國公。”

王坦之知道這段典故,當年曾華在西征成漢時一戰天下聞,劉惔幾次請當時任輔政的會稽王司馬昱招曾華為晉室駙馬,以親情厚恩結交這位剛剛冒出來的國士大才,可惜會稽王司馬昱卻看不起曾華,死活不答應,讓劉惔甚是鬱悶。最後曾華以梁州偏末之地,一戰收複關隴,一舉並得數州之地,司馬昱這才恍然大悟,拚命地去巴結曾華,可惜那個時侯隻是錦上添花,遠遠不及當初的雪中送炭。也正是這個緣故,司馬昱一直覺得沒臉去跟女婿曾華打交道,也隻有到迫不得已的時機才去向曾華“求援”。

而謝安和王坦之卻心裏明白,北府曾華現在卻是晉帝司馬昱最大的庇護傘,隻要有曾華在長安坐著,桓溫就不敢對司馬昱逼迫太甚,可惜司馬昱卻不知道打這張王牌,加上他性子又懦弱,桓溫一威逼就嚇得不知所措。在謝安和王坦之想來,隻要司馬昱強硬一些,桓溫根本不敢動他一根手指頭,可惜事實卻不是如此。

“可恨都是郗超這小人做的好事!”王坦之默然了好一會,終於又忍不住擊掌怒喝道,而且越想越恨,最後咬牙切齒道:“東山,我欲除去郗超,剪除桓符子的心腹爪牙!”

也的確,在滿朝“忠良”的眼裏,郗超是桓溫的狗頭軍師,而郗超依仗桓溫的權勢,並身為他在朝中的代言人,甚是專橫,所以不少臣子都痛恨這個髯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