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北府人的大將軍將河中地區的諸城國清洗了一遍,順從的國王、貴族被“留得性命”,連同的他們的財產被送到北府的首府-長安去了,據說是接受北府皇帝陛下的冊封,而不順從的國王和貴族被扣上“從賊”這“莫名其妙”的罪行和石姓“深目多須”的“羯胡”等人一起被斬首,據說數萬人的鮮血把刑場的泥土都變成了黑色。然後這位北府大將軍將所有的頭顱在大道旁堆成數百個“京觀”,觸目驚心。
聽難民說,前兩天北府還在悉萬斤城舉行了一個數萬人參加的隆重儀式,那位北府大將軍在儀式上當眾宣讀了一份什麼宣言,說什麼國恥大恨,終得洗刷,念完後帶著一幹人等嚎啕大哭。
普西多爾不知道粟特人中姓石的跟北府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是北府人這種萬裏追殺、報仇雪恨的狠勁倒是讓普西多爾不寒而栗。至於難民傳說北府人要把深目多須者全部殺光的說法,普西多爾倒是覺得不以為然。深目多須,波斯人、粟特人、吐火羅人、西徐亞人、塞種人等人種或多或少都有些類似的特征痕跡,普西多爾覺得北府人雖然狠,但是不可能犯下如此大的錯誤,準備將上述人等全部殺幹淨。肯定是粟特人有一支人跑到北府的地盤上為非作歹,結果遭到了北府慘烈的報複,一直追殺到萬裏之遙的老窩來了。
接下來難民們敘述的北府人暴行更是讓人發指。北府人將河中數萬名工匠、樂師、學者全部強行押解回北府,還有無數的書籍圖冊,甚至連各地寺廟收藏的摩尼教、祆教、佛教典籍也被搜刮一空,而無論你是摩尼教學者還是佛教高僧,甚至連景教傳教士,統統被“打包”東送。據說押送的書冊和財寶裝滿了數千輛馬車,連同被押送的人員,蜿蜒數百裏,而押送隊伍更有上萬騎兵“護送”,膽敢偷竊或匿逃者一律就地斬殺。
接著北府大將軍傳令河中地區,宣布該地區從此歸大晉北府管轄,屬於華夏領地。而該地百姓必須姓康、安、曹、米、王、何、穆、畢、納九姓之一,以示自己是昭武九姓後裔;棄摩尼、祆、佛、佛等異教,奉聖教為信仰;可保留各地口語,但是必須棄粟特、吐火羅文字,改用華夏文字;各地學校教育沿北府製,采用“官府規定教材”等等;除此之外,各地風俗習慣可繼續沿用,官府不加幹涉。
而不願遵守以上命令規定者,北府任其自由離開,保護其一家的“人身和財產”安全離開河中地區,投奔他地。但是凡自願留下者,一律視為願意遵守以上律法,如有違反者,重懲不怠。一時間,數十萬粟特人爭相出奔,拖家帶口地離開家鄉,南渡烏滸水,投奔吐火羅、錫斯坦和呼羅珊等地。而一路上北府軍倒也秋毫無犯,放任他們離開河中地區,甚至在吐火羅地區,四處襲擾,讓各城國心驚膽戰的北府騎兵隻要看到是河中難民,立即放過,不掠一點財物,而且還殺散了許多趁火打劫的遊兵散勇。
聽完難民的哭訴,普西多爾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看來北府大將軍真是一個心狠手辣,頗有手段和魄力的主。你看他一係列的措施和命令,分明是深思熟慮,策謀已久的。先將河中地區的文化給你斷了根,再迫使你接受他的文化和信仰。什麼自願選擇,那是一個幌子,比光用屠刀要高明許多,先給你選擇的權利,然後你要是不遵守就有了口實,到時你不死恐怕也要脫一層皮。
不過吐火羅北部的混亂給普西多爾一行帶來了無窮的麻煩。這裏廣袤的原野幾乎處於一種無政府的真空狀態,各城國把所有的兵力收縮在城池中,惶惶不可終日,根本沒有心思去管理城外廣大的地區。於是這裏便成了盜匪的天下,而最大的“盜匪”北府騎兵卻不可能去承擔維護秩序和治安的任務。他們可以不去理打著“波斯國和談使者”旗號的普西多爾一行,但是其它的盜匪卻說不定有這個膽子,因為現在波斯帝國的聲望隨著波悉山的大敗已經蕩然無存了,指不定有幾股實力強勁的盜匪準備在普西多爾一行身上發點小財。
普西多爾的千餘衛隊費盡力氣打退了幾股以千計的盜匪後,終於迎來了好消息,一支千餘人的北府騎兵在多勒健城(今阿富汗邁馬納)附近擋住了普西多爾一行。當聽完領軍軍官說明奉命護送波斯和談使者的來意後,普西多爾在鬆了一口氣後不由地想起了那個給自己題完字然後笑眯眯接過“潤筆費”的領隊軍官,然後暗自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對自己這次和談使命充滿了悲觀。
從此以後,普西多爾一行沒有遭到絲毫騷擾,眾多的盜匪看到北府騎兵就躲得遠遠的。心事重重的普西多爾要求日夜趕路,終於在一天黃昏時趕到了悉萬斤城。走進城門,普西多爾發現這座河中地區最大的城池仿佛換了一個模樣,到處掛滿了彩燈,在黑夜中如繁星一般點綴著沉寂的悉萬斤城,而城中主要街道上熙熙攘攘全是人,他們前呼後擁,人聲鼎沸,把幾條大道搞得沸沸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