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抱山看不見剛進廟門的是何方神聖,卻能窺見梅姑娘的神情。他看見梅姑娘接過小三兒遞上的長劍,眼裏掠過一道奇特的光彩。
“離魂仙姝梅六娘,司天虹的第六位小妾。”來人語氣低沉,一字一句道,“我,劍妖方鎮峰。”
劍塚八仙姝每人都闖出了字號,第六個就叫離魂仙姝,是常常代替司天虹執掌徽州至南京這一路的江湖事務的。
“我曉得,你們是中條雙劍妖,大劍妖方鎮峰,小劍精方鎮嶺。”梅六娘輕鬆地笑道,“十年前,我家老爺歸隱之前,曾以一招‘長虹經天’破了你哥倆的劍陣。看來你們又有奇遇,不僅武功全複,還敢來找場子?劍塚歡迎二位來訪。”
“相請不如偶遇,”小劍精方鎮嶺的聲音比兄長略顯高亢,“既然遇上了,不妨先殺了你,再踏平劍塚。”
小三兒嗤道:“嘟嘟嘟,吹牛皮。傍上了清茶門好了不起嗎?”
梅六娘笑道:“兩位誰先上啊?”
方鎮嶺道:“清茶門南直隸分舵供奉方鎮嶺恭領高招。”
供奉本是職官名,指以特殊技藝侍奉宮廷的人。以後江湖幫會也設有此職,以高手充任。
梅六娘道:“原來是供奉,難怪口氣那麼大。方供奉,看招吧。”
身形一轉,一道劍光從華抱山眼前掠過,徑刺費老魔。費老魔一直盤腿坐著,壓根就沒想到梅六娘會舍身刺殺自已,因為她這一招就是把後背賣給方家兄弟了,簡直等於送死。華抱山也看得吃驚不小。
費老魔真不愧是成名高手,百忙中向後一縮,一下退至牆根。刺啦一聲,胸襟被劃了一條長口。此時方氏兄弟各打一聲呼哨,從華抱山等四人頭頂躍過,跳上神台,一左一右堵住老魔去路,兩支劍同時刺出。梅六娘身形拔起,勢如飛天,從中路向老魔攻去。眼看這三支劍封死了老魔的一切退路,必將他釘死在牆根。
到此地步,就是瞎子也曉得這三人根本就是一夥。
費老魔厲嘯一聲,右手一揚,向梅六娘投出一物。梅六娘身形一閃,那東西便落在華抱山身前。華抱山早已蓄足了真氣,趁著四人劇鬥之時猛然提勁衝關,四肢一伸,一下繃斷了山藤,順手操起那東西向後一滾。
他剛要起身,腦後忽然微風拂動,原來是小三兒這丫頭始終在監視這四人,見華抱山向後滾來,抬腳便飛踢他腦勺。她的腳力可以踢斷石碑,一腳踢出隱隱挾帶風聲。
華抱山瞬間加速,不再往後滾,而是以頭拄地,倒立著一轉,避過這一腳。小三兒的第二腳又已到了喉間。
這小三兒的連環飛腿,確是高明。這一腳若是踢實,能令對方喉結破碎。但華抱山的武功卻是機敏多變,他此刻仍是倒立著,料到這一腳無法避開,便運力於喉部,把下頦向下一收,便把小三兒的腳尖夾在下巴和胸骨之間,又猛然一擰。卡巴一聲,小三兒右腳大趾折斷,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呼。
華抱山毫不理會,又向旁一滾,滾向神台。
卻說梅六娘避開暗器,挺劍直刺費老魔胸口。費老魔一直沒機會站起,仍是坐在台上牆角,右掌一伸,便赤手抓住劍刃,暴喝一聲,拚起畢生功力,用力一甩,便把梅六娘連人帶劍甩了出去。但他的半隻右掌也被利劍切下。此時方氏兄弟的雙劍分別刺中他左肩右臂,劍力之強,左肩竟深入半尺,右臂也是透骨而入,刺了個對穿。
梅六娘被甩出後,後背撞在牆上,咚地一響,恰似被鐵錘擊了一下,一時心口憋悶,眼前發暈,忙靠在牆上調息。恰在此時,傳來小三兒的慘叫。方氏兄弟一怔,好個費老魔,竟帶著劍往外一撞,卡卡兩聲,臂骨和肩骨皆被扭斷,連兩把劍尖都別斷了,身體滾入神台下。方鎮峰跟著跳下,揮斷劍向他大腿疾斬而下。
費老魔歎了一口氣,閉目等死,突地頭發一緊,被人一下提起摔了出去,身體如騰雲駕霧般飛過大殿,摔在門口。這人手法巧妙,老魔一點沒覺得疼痛。睜眼一看,見一個赤裸的大漢正向前衝出。看身形,就曉得是那個被梅三娘擒來的小夥子。
“想不到是如此高手,”老魔搖搖頭,吐出一口血,“看走眼啦!”
突然,眼前又飛過三條人影,落在老魔身邊,正是那兩個錦衣衛校尉和一個孝陵衛百戶。三人被華抱山擲出時就拉斷了山藤,本身也沒被封住要穴,因此一落地就連滾帶爬向廟外逃去。
再說方鎮峰剛想將老魔斬於劍下,忽見老魔身體向後一縮,一個漢子把老魔摔了出去。他這一劍就斬空了,不由怒叫一聲,持劍追上。忽地一塊黑呼呼的東西挾帶勁風迎麵飛來,急忙一矮身,頭皮一陣劇痛。那東西擦著他頭皮飛掠而過,擊在他身後的方鎮嶺胸口,啪地一聲,碎石四濺,原來是一塊石頭。方鎮嶺喉頭發甜,向後踉蹌了四五步才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