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會犯這等錯誤。
石榴紅心裏叫苦不迭,總之,事已至此,她必須得親手把衣服補好。
白長庚在藍情前輩那裏接受著不斷的訓練,直到鼻息能夠分辨出世間的三萬六千五百種不同的氣味。
她應當可以成功地禁受解開「萬年春」情蠱剩餘幾味藥材後,接下來的反噬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若了解了世間幾乎所有的氣味,便對它們沒有神秘感、以及自己賦予太多複雜的想象以及世間歡情的意味了。
她隻需要以不變應萬變,八風吹不動。
藍情前輩也對白長庚的表現十分滿意,將香篆派的和合秘香解藥方子交付於她。
轉眼間,來到了杏曆乙巳年(1605年)的冬天。
緊隨著相思石的後塵、解開和合秘香之後,石榴紅變得很沉默,開始整日麵無表情。
一開始把木相留都嚇了一跳,來白長庚這邊找她玩的時候,石榴紅反常到居然沒心情和木相留拌嘴了。
木相留有些緊張,變得小心翼翼:
“狐狸精,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石榴紅懶怠回應,她甚至對木相留露出了在杏倚樓待客的禮貌又疏離的標準嫵媚笑容。
木相留有些毛骨悚然。
石榴紅撇過臉,隻說是自己身體困乏,便不消再理她。
她也不梳妝、不吃飯,不調侃和找白長庚麻煩了,總喜歡一個人悶在煉丹爐裏,時哭時笑,似喜似悲。
白長庚去看她的時候,卻發現石榴紅經常一個人躲在煉丹爐抹眼淚。
石榴紅像凶猛的野獸似的,從不讓白長庚瞧見她淚流滿麵、雙眼哭腫的模樣。
被「萬年春」蠱影響而想落淚的時刻,她會無聲地咬住袖子,躲在煉丹爐裏忍住聲音抽抽噎噎,肩膀抖個不停,宛如心中有無限的委屈。
白長庚心如明鏡,也會刻意避開她,不去過問。
有一次,白長庚實在不小心,才撞見了,她紅著眼眶避開白長庚的目光,冷冰冰地背過身去。
看來到解開第五至六味藥這種程度後,情蠱已經開始引出她內心深處的悲傷記憶了。
過了一段時日,和合香與相思石的共同反噬結束,她似乎好些了,逐漸又開始恢複了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樣。
木相留和涼曜常常到白長庚的後院裏來悠閑敘話,楓葉開始飄落,直到落了滿院。
白長庚在一旁嗬護她的菜園和小花園,細心地撥開花架與枝葉查看著。
涼曜拿大苕帚認認真真掃著四處的落葉,落葉太多了,壓根掃不幹淨,還不時有新的落葉飄下。
木相留和石榴紅在那裏尖叫,捧著一大片一大片的落葉打來打去的。
她無奈地對旁邊的兩個人喊:“你倆別玩了,好好幫忙。”
被涼曜說了幾句,木相留和石榴紅隻好拿起自己的苕帚,剛裝模作樣掃了幾下,又開始彼此推搡,根本沒在幹活,隻顧著在院子裏追逐打鬧,然後齊齊摔在楓葉堆裏。
冬至日這天。
四人在白長庚的後院商量著吃一同“撥霞供”火鍋。
(*“撥霞供”火鍋,將薄薄的紅色白色肉片夾入翻滾的高湯中炙熟,色澤鮮豔,美如天空中的紅霞湧動。)
白長庚在小廚房裏為夥伴們熬了一道野味菌菇火鍋的湯底,涼曜幫忙製菜,隨上切好的整齊圍碟,有彘肉片、嫩鳳脯、鴨脯、白魚卷、山雞片、野豬肉、裏脊、鮮生魚片肉……
石榴紅采來白長庚小菜園裏的豆苗,地窖裏存著的各色番茄、尖椒、白菜等時蔬之類清洗,並端上桌子。
白長庚在嘟嘟冒著熱氣的湯鍋上撒了些麻椒青花椒八角等香料,添上幾塊新點的老豆腐,削了些菇子丟進去,饞得木相留直流口水。
木相留切製了一些涼拌黃瓜、從壇子裏盛出些醃好的各色小醬菜,準備了杏子糕、甜酒釀饃饃以及蘋果、釋迦果、甜野莓等果品,燙了些清甜可口的熱酒。
夜晚,四人就後院的空地搭起了桌台,圍爐夜話,談天說地,吃起了“撥霞供”火鍋。
酒足飯飽,杯盤狼藉。
白長庚照舊打開牆腳的磚頭,把流浪的小貓們喚出來,分一些剩餘的食物與它們。
石榴紅一個人站在遠處呆著,忽然搖搖晃晃地站不住,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木相留和涼曜正在和小貓們玩,她們注意到了石榴紅的異樣,二人驚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