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中取下一枚,細細拴好了,戴在藍蓼之脖頸上,惡狠狠道:
“回江南後,你要把它毫發無傷地還我,敢丟了就讓你小命不保。”
藍蓼之怯怯地點點頭,經曆完了這遭,她差點癱在地上。
處理完了異螺的事情,眾人看著眼前的水晶宮。
她們一路抬眼看到水晶宮的最上麵,似乎有黑影穿梭而過。
“鯨。”
“鯨魚好大!”
涼曜和木相留同時道。
水晶宮似乎是通透的,一眼就能看到遠處門廊的盡頭,依稀是一片貝殼的形狀,還有繁雜的彩色珊瑚。
她們知道,已經到達了硨磲溝,穿過這個宮殿,那邊就是硨磲貝叢了。
門口的兩個童子看著實在可怖,其他人不大敢去,還是白長庚和蔚流上前。
蔚流禮貌問道:
“打擾二位守門的貴人,如何進硨磲溝。”
兩個童子眨巴著三隻眼睛看著他們一群人,挨個把每個人掃過去。
他們並不說話,再次抬起了頭,恢複守門的姿勢,過了一小會兒,門洞便自然敞開。
一群人進了門,浩浩蕩蕩穿過水晶宮。
四麵八方,目之所及,都是世間最罕見的水晶礦物,原石與晶洞礦藏。
這裏的水晶琳琅滿目,比起她們之前在死亡穀礦脈那裏要多得多,也繽紛絢麗得多。
最大的特點是,水晶宮這邊的礦物,其中夾雜著各種玉化、石化的海螺與珊瑚,記憶海洋生物的化石等等,還有大大小小的各色珍珠。
從小指頭那麼大的,到鴿子蛋大、雞蛋大的都有。
白長庚在門口站定,朝所有人叮囑:
“勿久看,勿私取。”
蔚流點點頭,也重複了一次。
大家都屏息著朝前進,一路深入硨磲溝的方向。
走到一處奇怪的貝類麵前,蔚流停下,這個貝裏,臥有一枚人形躺著的珠子,仿佛小嬰兒沉睡在母體中,它頭上還有兩個小犄角,宛如一條小龍。
珠子渾身雪白,放出耀目潤澤的光芒。
木相留咋舌,小聲對涼曜說了一些驚人之語。
涼曜舉起手指,讓大小姐噤聲。
蔚流在這裏稍作停留,她的神色異常溫柔,將自己脖頸上的蛟牙取下,掛置在人形躺著的珠子上麵,撫摸了一會兒。
這時候,藍蓼之才發現,蔚家人都很奇怪,都是各自在水晶宮裏找了些地方,將自己脖頸下的東西取下,吻上一吻,再掛在某種珠子或珊瑚上麵。
有的蔚家人還跪下了,沉默或小聲地念叨著什麼語言。
白長庚自始至終沒有說話,安靜地陪著蔚流。
隻有如此敬重自然、珍重世間一切寶物的家族,才能在海上千年無恙地航行、與守護好這些屬於海底的秘密。
過了一會兒,蔚流終於把蛟牙取下,戴回脖頸上。
結束之後,蔚流起身,對自家人道:“走。”
蔚流高聲道:“前邊硨磲溝危險,硨磲貝裏頭的珠子會製造異像,各自心神守好。”
“是。”
蔚家人回應。
“好的。”
藍蓼之這邊香篆派的人也應答了。
再也沒有人互相鬧別扭,蔚家人和香篆派的人們,行至此處,甚至開始好好地彼此聊天、開開玩笑了。
離開水晶宮,沒有人帶走任何東西。
他們一行人直接穿過水晶宮,來到硨磲溝前。
安全護送到這邊,蔚流和藍蓼之她們的任務就結束了。
接下來,是白長庚和木相留涼曜她們三人自己去。
白長庚往前剛跨出兩步,就感覺不對勁。
因為,周圍突然沒有人了,她左右的木相留和藍蓼之無影無蹤。
喊了幾聲,根本毫無回應。
背後的水晶宮也是空空蕩蕩,隻有寂寞璀璨的寶光。
眼前唯有片片座座巨大的貝類夾雜在珊瑚叢中。
它們的殼有的緊閉,有的張開,其中有一些有珠子,有一些沒有。
走出了水晶宮,海底的這頭是比較昏暗,不過,對於白長庚來說無礙。
遠處的某個硨磲貝裏,好像是石榴紅。
她在對自己露出哀求的眼神,和在死亡穀的那個夢一模一樣。
她被無數的觸須纏繞著,很快就要被吞噬了。
白長庚本想過去,馬上又狠狠掐了好幾下自己,暗自清醒。
一定睛看,石榴紅和硨磲貝似乎好像就近在眼前,她在觸須中朝自己伸手。
帶著鮫人的臉蛋和魚尾,眼下淚珠盈睫。
“救我。”
想什麼呢,這是幻境。
白長庚狠心閉目。
在歧途中摸清方向,走了幾步,隔著海霧,她看見一個像是石榴紅的人暈倒在麵前的砂地上。
白長庚變得警惕,麵色嚴肅地緩步接近過去查看。
這次,是真的。
果然是石榴紅的魂魄。
她怎麼也到這裏了?
白長庚把她喚醒,石榴紅迷迷糊糊道:“怎麼回事?”
她扶著腦袋看白長庚,也很著惱:
“得,剛剛還在煉丹爐裏睡覺呢。”
白長庚徹底確認了,現在正是硨磲貝裏的珠子製造的幻境。
她倆再次因為共用了心火燈油的緣故,神識被幻境同時牽引進來了。
兩人不得不在比人還高的硨磲貝叢中探索起來,尋找要采的東西。
這硨磲貝十分機敏,人一靠近貝殼,就猛地把殼閉上了,還無聲無息的,連伸手取的機會都沒有。
“二少爺~等我幫你采到這珠子……你那縛魂繩,給我鬆鬆唄。”
石榴紅忽然嬉皮笑臉道。
白長庚不理她,四處尋覓著讓硨磲貝打開的辦法。
石榴紅眨巴著眼睛把頭摁到她眼前:
“好嘛?”
白長庚麵無表情:“少來。”
石榴紅哼了一聲,隻得作罷。
兩人摸索了半天也沒有辦法。
石榴紅累癱了,隻得坐在一塊大珊瑚上,托腮隨口道:
“去你的葫蘆裏,找找有什麼能用的?”
這麼一說,白長庚倒想起來了什麼——雷公墨和那塊雷擊棺材木!
拿著這種東西,說不定硨磲貝會以為是太陽或月亮呢。
它們向光向陰,還喜歡月華。
白長庚先讓石榴紅站遠一些,拿出了雷公墨,麵前的硨磲貝有些亢奮,哢嚓哢嚓地摩擦著殼,卻硬是不打開。
這雷公墨的陽氣偏重了?
換一個。
白長庚換手拿出了雷擊木,不知為什麼,麵前的硨磲貝更興奮了,觸須瘋狂地在水中舞動。
它們來回閉合著,隻不過間隙實在太短,不好采珠,最終因亢奮過度而睡著靜止,變得毫無反應。
白長庚決定再想辦法。
不過,當她把兩枚東西放在一塊兒,準備收起來的瞬間,硨磲貝們忽然著魔了似的,都緩緩張開了殼!
硨磲貝們,甚至連開口的方向都朝著白長庚慢悠悠轉過來了。
難不成是陽極生陰。
真把它倆當月亮了。
白長庚並沒多想,眼疾手快,手上臂上也隨即裹纏著鮫綃紗,騰身伸手去取珠。
石榴紅目瞪口呆,白長庚太迅速了,都沒怎麼看清楚,就一下子采走了三枚,差不多到了解藥的量,馬上收手。
那三個巨大的硨磲貝失去了珠子,一下子泄了氣似的,也懶怠重新合上了。
白長庚上前撫摸著它們的殼,並在周圍的地上摸起了幾枚大小合適的璣子,放回了硨磲貝珠子原本的位置。
很快,它們似乎又歡悅了起來。
曆經長久的歲月,總有老珠被代謝掉或被人取走,新的珠子也總會因此誕生。
石榴紅神色鄙夷地托腮看著她。
她在暗暗替硨磲貝不平,白長庚,你別以為是個扇貝就好打發一些。
白長庚麵無表情走回石榴紅這邊,手中拿著三枚珠子。
…………
一行人折騰了數天,累得要命,終於再度回到海上。
花見愁的手下們也早已收到白長庚傳音錦囊的通風報信,藍情前輩派遣來了新的船,在南海的海麵等著,將她們平安接回江南。
經曆了這趟海底之行,木相留以為自己要死了。
幸好,她們最後成功回來了,還采到了鯨舍利的解藥!
“爽!”
木相留躺在陽光燦爛的甲板上,想直接呼呼大睡。
她和涼曜在硨磲貝叢也遇到了些事情,回頭再敘。
包括白長庚等一行回來的人們,此時都勞累過度,不得不在船艙裏昏睡著,這一路還是蔚流帶著蔚家人駛船回去,藍蓼之和香篆派的人輔助,香篆派的人,從此對采珠世家——蔚家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