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似神叁(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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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回 硨磲貝叢險象環生 少年英雄過關斬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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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蓼之也不吭聲了,隻是攥緊了自己脖頸上戴的物什。

白長庚倒並不在意,她撿起地上的那枚東西,遞給已然呆滯的蔚流。

大步流星地在船上走動,白長庚很快找到船桅的位置,摸索著升起帆來。

看不看得見,對她來說沒什麼區別。

蔚流捏著骨戒,聽到了帆升起的聲音,她驚恐地望向白長庚腳音離去的方向:

“你們香篆派……竟有如此深藏不露之人。”

藍蓼之也望著白長庚離去的方向——她和蔚流一樣看不見,不過,白長庚此行不便透露身份,於是她笑而不答。

她在為白長庚驕傲:

白家內門的少當家,可是從小就習慣這樣無邊的黑暗了。

白長庚稍微思考了一下,她們需要駛出這片海霧。這種因為太長時間待在黑暗中,而暫時失明的情況,對於蔚流和藍蓼之會很麻煩。

蔚流甕聲甕氣地心疼摸著骨戒道:“真不走運,逢兩三年才能遇上一次這種大霧呢。我們等霧散了再……”

還未說完,一陣古老的歌聲忽然飄來,縹緲虛無,似悲似泣。

宛如從海底傳來的一般空明。

字眼根本聽不清楚,不過,白長庚隱隱覺著好像是蔚流方才跪著祈福時候的語言。

蔚流停頓了會兒,忽然對她倆人驚恐道:

“捂耳,別聽。”

白長庚和藍蓼之即刻照做。

歌聲雖會穿透手掌,還是可以聽到些細微連串的悲鳴,不過,已經好太多了。

藍蓼之捂著耳朵,望著天空,對白長庚驚呼:

“少當家……”

此時,不遠處的天空,升起來一輪慘白晶瑩的圓月。

四周還是一片幽暗,能見度不算很高。

她們三人暫時的失明似乎已經好了,不過,那個月亮是怎麼回事?

白長庚直皺眉,它的位置實在是太低了,一看就是假的。

船艙中一陣騷動傳來。

是剛剛因為迷霧睡著的人們醒了。

香篆派的和蔚家的人,他們正魚貫而出,跟著歌聲的節奏走出艙門,藍蓼之也緊跟著過去,隨之駭然——大家的表情十分呆滯,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上的圓月。

歌聲還在空中嫋嫋飄動著。

木相留和涼曜最後走出來,也神色木訥,白長庚趕忙過去,不停地在耳畔喊著她們。

“噗通。”

人群中有人跳了下去。

“別跳,別動,你們瘋了!”

藍蓼之呼喚著他們,毫無作用,依舊有人不停地朝著月亮的方向跳下去,香篆派的和蔚家的人都有。

海麵下,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東西,藍蓼之看著像是湧動著大批的魚群,它們都是混沌不清,正在亂撞著撲騰,擊打到船側上,傳來聲聲鈍響。

跳下去的人們和魚群夾雜在一塊兒,他們在海麵上起起伏伏地浮沉,呆愣愣地、直勾勾地望著圓月,並往那邊遊去。

“蔚流!”藍蓼之過去喊蔚流,想讓她想想法子。

蔚流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捂耳朵的雙手,她背對著藍蓼之,藍蓼之很困惑。

蔚流轉過身,扯出了一個詭譎的笑容。

隨之,她也神色也呆滯了起來,就要朝著月亮的方向跳下去了!

木相留和涼曜勉強被白長庚喊醒了,還是迷迷瞪瞪的。

“姐姐……怎麼回事?我們睡著了……”

木相留使勁揉著發昏的腦袋。

此時,藍蓼之在那頭死死拉住了身體脫出一半、即將跳入海中的蔚流。她扯開嗓子喊:

“少當家、木大千金,快來幫忙我不行了!”

白長庚三人這邊趕緊過去,將蔚流拉了上來。

歌聲的穿透力愈來愈強,幾人逐漸發覺,捂住耳朵也沒用,壓根兒區別不大。

白長庚飛速告知夥伴們,定要穩住心神,歌聲與霧氣,還有那個古怪的月亮,都有讓人迷惑的作用。實際上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就都沒什麼可怕的。

幾人聽聞白長庚的話,試著凝神靜聽,清醒了許多。

“月亮”忽然抖動了一下,騰躍而起。

黑暗中,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船舷旁張開了巨大的嘴。

海麵上的一部分人這才被巨大的浪濤驚醒,頃刻間,連魚帶人帶潮水,都已然被吸入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中。

底下傳來短促的悲慘叫音,很快被海浪裹挾著,消弭不見。

蔚流被藍蓼之從背後鎖住,這時才將將被苦鹹的海頭衝刷著打醒,她握住脖頸上的吊墜,膝軟哀聲道:

“下麵是硨磲溝,這附近是鯨群。

“那月亮是鯨伸出來的一個觸角,別看它,也別聽歌聲。”

白長庚明白了,處在長時間的這種詭異海霧中,無論人還是其他魚類,都會變得昏沉至極,有時還會由於精神緊張,引起短暫的失明。

這時候,這種硨磲溝的鯨便要上來捕獵了——用它的鯨鳴和假月亮。

任何人與動物,都逃逸不了美妙音樂的誘惑,也擺脫不了對光明的向往。

於是,被捕獲的人,便會作為鯨美味的腹中餐結束餘生。

蔚流還要說什麼,忽而傳來一聲人的吆喝,在這廣袤無際的海麵顯得十分突兀。

隨之,伴著鑼鼓喧天、載歌載舞之音,熱鬧非凡。

木相留靠得較近,這時候眼最尖,她趴在船頭探看了一會兒,然後愣住了。

白長庚他們隨後才看見。

隻見一條巨大的燈船隊伍駛來。

行駛近了,才發覺,每一條船隻都是白長庚他們的三倍大——連船頭上站著的人影都是。

船頭熙熙攘攘,傳出十分惹人注目的歡鬧之聲,在海麵上如夢似幻。

人們喜氣洋洋地招呼著身邊的兒女親眷,手中或執扇或持酒,身穿著節慶的衣服,衣裳皆紅光翠色、華美刺眼。

人們彼此呼朋引伴,麵帶微笑,神色十分古怪,肢體有些僵硬,紅潤中透著慘白。

木相留乍看了眼,心下霎時冰涼,她想起了某次和司徒苑經曆的事情。

木相留瞅了一眼身後的同伴們,她們也在驚訝,各自躊躇戒備著那古怪的巨船。

她壯著膽子問船頭的人道:

“船家,你們要去哪?”

為首那人嘎吱嘎吱地轉動脖子,指著遠方朗聲回她道:“去海市趕集嘞!”

悠遠又飄渺的嗓音沉沒在黑沉沉的霧靄中。

船隊遠去。

船家他手指的所謂前方,把白長庚他們視線也引了去,眾人都驚了一跳——那地兒儼然竟是一處華美的、天宮似的景象。

這一片雕欄玉砌的天宮,忽然在不遠處無聲無息地出現了——船家口中所謂的“海市”,橫亙在海洋與天邊模糊不清的界限間。

瞧這遠處的海市,上頭都是仙氣彌漫,依稀融化在頂頭的雲彩中,不知道有多少丈高;

似有隱隱約約的列隊仕女與仙人在宮殿長廊其中徐徐行走,那些宮殿建築均雕梁煥彩、簷頂螭盤虎踞、燈火映天如晝,氣象恢宏壯麗。

四處遍布著瀑布、彩池、仙山與各色的集市與人群,閃著琉璃似的色澤。

一片祥和溫暖的景象。

先一步抵達的燈船隊伍已然停泊,王公貴族,佩玉鳴鸞,都朝著海市前去,融入在那片柔緩的輝光中。

這邊,白長庚他們船上的人看呆了。

香篆派和蔚家,居然有剩下的一半多人,都嚷著要跟著燈船隊伍過去看看。

他們漂泊了太久,身上與雙目都被海風熏得潮濕而腥膻,而對麵那頭的海市,卻有著溫暖的人間煙火,炊飯的嫋嫋香氣,脂粉的幽繾暖融。

“那邊有珠寶,有美人!是仙境!”

“我們要去那邊做神仙了,哈哈哈。”

藍蓼之和木相留等人帶著船上剩下清醒的另一半人,拚命阻攔這幫硬要去掌舵的人們。

“停下,停手!”

“看清楚,那是紙船,你們這群不中用的東西,還是不是蔚家人!”蔚流氣急敗壞地扳倒了好幾個人,忿忿怒罵個不停。

都是自己人,沒過幾分鍾,便在甲板上打成了一片。

船頭被兩撥人來回爭搶,早已偏離航線,不斷搖擺,一會兒往這兒開,一會兒往那兒開,搖晃個不住。

被攔住而倒下的人還不忘啃一口涼曜的腿:“放我們去那邊!”

他們的臉頰通紅、目眥欲裂,力氣變得奇大。由於人多勢眾,他們把白長庚蔚流四人還有那撥剩餘清醒的,統統綁起來,丟在甲板上不管了。

這群表情瘋狂的人行駛著船,奮力跟上燈船隊伍的尾端。

果然,不到一會兒,開到前頭段的水路後,那些燈船、五光十色的幻境與人群嘈雜的海市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