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蜃樓夜(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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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燈火長街留人睡 山中潭妖贈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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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嘻…………”

“一起玩兒啊,永遠留下來陪我吧。”

三人一驚。

“鬼鬼鬼……有鬼啊!”

木相留嚇得躲到了白長庚身後。

司徒苑則是僵住了——雖說她來自四大陰門的仵作家族,早知道以後難免有類似事情發生,隻是,今日還是頭一次撞上。

“方才的幻術,你做的?”白長庚朝著一個方向低聲道。

那個方向空空如也。

木相留快哭了,她在後麵小聲問:“師兄……師兄,你在和誰說話?”

“白家二少爺,你很有趣。我不討厭你這樣的男人唷~”

一個嬌媚的聲音傳來,並縈繞在耳邊咯咯直笑。

“來做個遊戲吧。”

話音剛落,白長庚發現周圍的洞穴和道路全都消失了。

腳下霎時湧現濕冷的氣息。

“嘩啦啦……”

周遭本身空蕩蕩的那些門洞,瞬間噴出了水流,很快便出現了高高低低的大小瀑布,大洞窟已然成為一個漫無邊際的水牢。

白長庚站在水中,飛速上升的水麵正將她慢慢淹沒!

“你把她們藏哪了?”

水淹沒到腳踝。

一個身材妖嬈的女人,笑眯眯地坐上了瀑布旁唯一的一處高地。

“別急嘛~”她好整以暇地看著白長庚。

“小郎君長這麼俊,幹嘛總板著個臉呢,多可惜呀。”

“藏哪了。”

“好吧,不開玩笑了。”

“你回答我三個問題,倘若都答對了,我就讓那兩個小丫頭活著回去。”

“反之,她倆做我的貼身丫鬟,侍奉左右,”女人搖了搖手中的團扇,扇柄朝白長庚一點,“你,留下來和我成親!”

白長庚從小女扮男裝,除去行、坐、住、臥、色、相、音、聲等事項模仿到滴水不漏,還常年在身上佩戴一種會釋放隱秘香氣的陽性之玉,配合上特殊的符咒,令鬼怪都無法辨認自己的真實性別。

所以,這些外界的精怪們,是無法看清自己是女兒身的。

白長庚應允,並開始凝神飛速思索。

祖父說過,有許多山裏的女精怪,都極其喜愛抓男子結親,這樣便可吸取他們的精氣,延長自身壽命,增長修為。

特別是剛出生不久的男嬰,或未及冠的年輕男子,如果忽然離奇失蹤,大概率就是被女精怪們拐去采陽銳了。

男精怪們則會為了采陰氣,迷走年輕女子囚禁起來;有些女精怪亦會用幻象迷走漂亮的女子,此時,主要是為了奪舍,好擁有她們想要的年輕的皮囊。

那麼,這眼前的女精怪也是一樣——她想抓了白長庚采陽銳。

後山附近定然有一處地方,會堆積有許多男子與孩童的屍體——這就像她們儲存糧食的寶庫一般重要。

要馬上找到這處地方,並且用毀掉它來作為賭注換回好友們!

水淹沒到小腿。

“第一題。”女人開始發難了。

“什麼東西白日是四條腿,正午是兩條腿,入夜是三條腿。”

“人。”

“正確~”女人顯得很掃興。

(*現代人盡皆知的斯芬克斯之謎(Riddle of Sphinx)出自《俄狄浦斯王》的戲劇 ,即問哪一種生命是早晨四條腿,中午兩條腿,晚上三條腿走路。

人的腿最多的時候,也正是力量最小的時候。斯芬克斯後來被比喻成謎一樣的人和謎語。

但是,這個謎題爭議很大,有人認為答案太表麵了,人需要長遠的道路來認清自己的本質。)

白長庚在抬頭答題間,推斷出了眼前的“女人”,實際上是一種水潭裏生出的精怪。

這世間除去人以外,還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精靈神仙等,很多普通人會弄混,而在修行人眼中,祂們都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妖——原本有生命的飛禽走獸、花草樹木一類,吸納了天地靈氣,吞噬人的精血,有能力四處作祟,以修煉出人形。這便是妖。

妖常見的均會化為人形,嫵媚多姿。

精——吸取天地靈氣、日月光華,經曆漫長的歲月而成的靈物;有時候會拿去入藥。

精是氣的彙聚體,比如蚌殼裏的珍珠、花精、牛黃、還有狐狸身體裏的珠子等。

魔——外形與種類千奇百怪。他們會通過各種瘋狂吞噬他物、吸收外界怨氣等方式來煉就自己,使自身愈來愈強。

另外,某些古籍經典中記載,任何擾亂修行心性、殆害八方的事物,都可以稱為“魔”(磨)。

鬼——人陽壽盡了,魂魄離開肉體後,不入輪回遊蕩世間,便為鬼。

怪——“異常”也。未必有生命,一般泛指背離常態的迥異之物,比如怪山、怪石、怪水等。

白長庚眼前這位,便是屬於山潭靈氣孕育而成的潭妖。

由司徒苑之前說的“水聲不同”,以及路上各種情形,白長庚推斷,這位山潭妖從水中化生,主身必然可貫通後山的全部水係——因此,為了能使陽氣完全滋養自身,那個作為命脈的童子庫必在水中。

水淹沒到腰。

“第二題。”

“二少爺。方才你們進洞時,我抽取了你的神識和記憶。為何感覺出,你有兩個名字?”

山潭妖眯眼看向她。

“珍兒是誰?”

漫長的沉默。

周圍隻有嘩啦啦的水聲,浸泡在水下的半個身體開始逐漸失去知覺。

白長庚回想起了一些前輩在後山失蹤的故事,她明白了。

山潭妖根本不要求所謂正確答案。

她隻想把自己,變成那個童子庫裏的口糧之一。

當一個人恐懼越多,思緒越動搖,精怪便越能掌握你的心神,然後,祂們會趁虛而入、將人一舉拿下,之後人們的神識與肉體就會被祂們剝奪。

自然,這一發現,不得不說,也是種轉機:

麵對妖魔鬼怪,答案無須真實,心中認定其正確即可。

祂們想要的,是你的恐懼和動搖。

如是,一顆心常存正念、堅定不移,鬼神便永遠對你無可奈何。

世間的真相千千萬萬,有千千萬萬人,就有千千萬萬種正確答案。

一個人心中所見之真實,會隨著時間流逝,鑄造出祂生命中的正確。

…………

你能看見的「真實」,

就是唯一的「正確」。

“白珍,字長庚。”

“珍兒是我。長庚也是我。”

她回答時,看見自己的口中冒出了白霧。

水太涼了。

水淹沒到胸口,呼吸有些困難。

“正確。”山潭妖有些詫異。她被眼前小小的身軀裏,那份遠超出年齡的心智,多多少少打動到了。

山潭妖很快緩過神來。

“第三題。”

“剛剛,我在幻象裏,讓你喝的那杯是什麼酒?”

白長庚一愣。

酒?

她突然發現自己回憶不起來。

壞了,剛剛才想著心神不能動搖。

按照平日,她可以輕易分辨藥物的香氣、種類,自然包括各種食物和酒。

主要是,關於那個幻象,已忘得差不多了。

明明是幾炷香之內的事情,卻好像被人刻意抹掉了似的,刻意回想就頭暈得緊,場景與人物都變得非常模糊。

她隻記得有座古怪的戲台,有離奇的百姓們,還有一個會飄、會追著自己跑,還會模仿自己夭亡的弟弟——是一具亂人心誌的骷髏。

哪裏來的酒?

可能司徒苑那時說的對,自己的大腦果真進水了。

怎麼辦。

怎麼辦?

水淹沒到鼻尖。

白長庚還想爭取一下。

童子庫。

童子庫可能在水中?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有了主意。

搏!

讓口鼻露出水麵,最後一刻吐出了幾個字,與此同時,她馬上閉氣潛入瀑布流。

整個人被冰冷與黑暗吞噬。

不知道遊了多久,白長庚看到水底有一個亮亮的光團。

她趕快用盡渾身氣力遊去,想把那個光點摸住。

當快要成功的時候,鋪天蓋地的水,瞬間全部消失。

白長庚坐在了一片鬆軟的土地上。

“正確。”

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嘁,不好玩……你贏啦。”

白長庚聽到那山潭妖在心裏說,別打我那寶貝財庫的主意啊,我已經遵守約定,人還你了。

果然,她定睛一看,木相留和司徒苑也被丟在了自己身旁。

雖然她倆已經昏迷,一副虛脫的樣子,然而,人是麵色紅潤、安然無恙的。

木相留身上,還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籃小貓。

籃子上蓋著一塊厚布,小奶貓們似乎很暖和,還有一隻把頭探出來,好奇地望了一眼白長庚。

木相留把籃子緊緊地抱在懷裏。

此時,白長庚才察覺,三人渾身上下幹幹的,已然無任何潮濕的痕跡。

她活動了一下身體,忽然發現手中捏著什麼。定睛一看,是一顆草籽與潭泥搓成的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