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戲台(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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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三人遊誤入盜洞 燈籠起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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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長庚今日心神不寧。

她的腦海還縈繞著昨天下學堂,司徒苑幽幽說的那句:“要一個人來。”

要不要去赴約?

自己的真身,已被發現了嗎?

讓人發現了,或許不是壞事呢。

白長庚偶爾也有些自暴自棄。

她正思索著,忽然察覺到,旁邊的木相留一邊對她擠眉弄眼,一邊努嘴朝她做稀奇古怪的口型。

隨後,白長庚被冷著臉的先生,叫到門廊上罰站去了。

…………

“姐姐今天居然晃神了?這不像你啊。”

一下學堂,木相留便趕忙過來,擔憂地問起了情況。

隻見在門口罰站的白長庚身姿挺拔,頭頂書卷,一手提著一隻水桶,望著自己。

白長庚默然不語。

“你要是有什麼煩惱,一定要和我說啊!”

“多謝。”

“我把你水桶裏的水舀走一點兒吧?”

“不必。”

“這樣吧,偷偷抽走兩本書,反正先生老花眼看不清。”

“無礙。”

白長庚聽著木相留在麵前嘰裏呱啦了半天。

不遠處,木家人的轎子來了。

她目送著相留被祖父叫過去,看到祖父白一鴻和木相留父親彼此作揖、對話——接著,木相留被她爸提溜著耳朵,摁進了馬轎。

“回去再教訓你!”

進轎子之前,木相留還看了自己一眼,不忘齜牙咧嘴地揮揮手道別。

祖父白一鴻拿著他的拂塵,朝著自己這邊來了。

“重嗎?”

她聽到這兩個字,終於感受到了一絲委屈。

“背著。”

祖父說完,沒有等白長庚的眼淚掉下來,兀自離開了。

過完了罰站時間,已是華燈初上。

白長庚渾身酸痛不已。休息了一會兒,她勉強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把書本卷軸按回目放回書架,水桶的水也提走,澆了自家的小菜園。

白長庚數了數,番茄多了幾個,青菜,黃瓜的長勢也非常旺盛。

然後,她忽地想起了什麼,匆匆回去,擦掉了走廊地上已積出了一個小水窪的眼淚。

後山。

司徒苑和她的小跟班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見白長庚氣喘籲籲地遠遠跑來,三個小跟班高興地跳了起來,說著:來了來了!

總算有了出氣的理由!

“白師兄,你竟也會遲到?”

白長庚麵色如常:“抱歉。”

“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什麼嗎?”司徒苑笑嘻嘻道。

“若是師妹想請教課業,我還能幫得上。”

白長庚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汗,十分優雅地抖了抖衣袖,認真看著司徒苑道。

“若是其他事,恕不奉陪。”

司徒苑氣壞了,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們幾個。把她綁起來,綁到那棵樹上去。”她維持著冷靜。

白長庚一句話也沒說。

兩人都是定定看著對方,誰也沒退讓的意思。

直到綁好了,司徒苑忽然衝上去,開始撕扯白長庚的衣服。

“你幹什麼。”白長庚一驚。

“我要確認一件事!”

正當白長庚大腦一片空白,忽然,背後的樹旁邊竄出一個人來,狠狠把司徒苑撲到了地上!

幾個小跟班馬上跟著衝上去,保護司徒苑。

五人廝打起來。白長庚看清了來者,急道:“相留,住手!”

“白長庚!憑什麼就你能一副清高樣兒?!”

“憑什麼!!”

司徒苑在空隙間,不忘騰出空來罵幾句。

“早看你不順眼了!”廝打聲中夾雜著木相留的聲音。

等白長庚自己奮力從繩子裏掙脫出來,四人已經被木相留打得鼻青臉腫,半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木相留正打算把他們捆起來,交給道觀的長輩收拾。

白長庚看了眼友人臉上掛的彩:“都讓你住手了。”

木相留隨便抹了抹臉,嘿嘿一笑。

木相留拍了拍白長庚的肩:

“沒事兒,不就是再被我爸揍一頓、賠幾個銀子嗎,我的皮肉,越練越厚!哈哈哈。”

木相留出身將門,從小帶有些打架功夫的神力。就是不愛學習,念書一個字都看不進。

今日,想必下學堂那光景,正是被父親抓回去狠狠教育了一頓,要好好關禁閉念書之類的。

白長庚蹲下,仔細查看了那幾人的傷勢,還好都是輕傷。三個小跟班已經哭了,說不出話,白長庚給他們塗了自帶的創傷膏,做了包紮。

三個小跟班也不顧司徒苑了,身體稍微恢複一點,彼此攙扶著逃掉了。

他們本身就是同窗關係,並非司徒家中人。

都是指著司徒家給的小錢,以及受到了施壓逼迫。

木相留還擦擦鼻子,得意地望著白長庚,仿佛在說,姐姐,我可是避開要害打的哦。

白長庚沒理她。徑直走到司徒苑麵前。

司徒苑把頭埋在臂彎裏。

“別碰我,惡心!”

“滾!你們都滾!!”

“你在流血。越吵,失血越快。”白長庚瞥了一眼司徒苑。

不由分說地眼神示意,讓木相留把司徒苑按住,兀自給她包紮了起來。

…………

一會兒便包紮好了。

白長庚一抬眼,才發現,司徒苑眼淚汪汪的。

“受不了了,真沒尊嚴……我真想死在這裏。”

“小孩子家家的,別天天把死掛嘴上,不吉利。”木相留扁扁嘴。

司徒苑還在哭,偷摸著狠狠剜了一眼木相留:“我比你大一歲!你才是小孩子呢。”

木相留哈哈大笑:“看來,這司徒家身為江南四大陰門之一,名不虛傳。偵查能力,果真是自小抓起啊!”

她伸出手,友好地朝司徒苑眨了眨眼。

“司徒苑?幸會啊。”

“我叫木相留,交個朋友吧。你以後可以叫我相留。”

司徒苑把臉別開:“呸,我可不敢叫您尊姓大名,順天府的木、家、千、金、大、小、姐。”

木相留覺得這人很有意思,剛要接話,白長庚輕聲打斷:

“你倆別鬧了。”

白長庚四處探看,表情警惕。

因為天色已晚,祖父說過,不冬山後山這裏,天黑後,晚上會有很多野獸出沒。

還有一些,不適合讓普通人知道的東西。

隻有他們白家內門的一些人,勉強可以看見的東西。

等等?

後山。

天黑後。

會很危險。

說起來,「相留」這個名字,是不是在哪兒……

白長庚愣住了,忽然感覺思緒翻湧。

喉嚨堵著,一時竟然說不出話。

直到被木相留從不遠處大喊“白師兄,白師兄”,強行拉回了神。

“下雨了!”

星子攀上了夜空的臉頰。

天空淌下細密的淚水。

木相留背著司徒苑走,白長庚打著臨時的火把,三人攙扶著在草叢裏深一腳、淺一腳摸回去。

“怎麼感覺,我們完全在偏離回道觀的路啊。”

木相留大聲回頭抱怨自己背著的那個人。

“都怪某人~跑到這深山老林來呢。”

司徒苑白了一眼木相留。隔著雨幕,對走在前麵的人說:

“白師兄。總有一天,你要跪在我麵前求情。”

“嗯。”

“我到時候還不答應你。”

“我長大了,要讓你哭得撕心裂肺,沒有任何尊嚴。”

白長庚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複司徒苑,一邊問木相留旁側路況。

這時,木相留驚呼了起來,提醒白長庚滅掉火把。

光源熄滅前,她用口型示意了二人:

“有——野——豬。”

司徒苑此時傷勢恢複得差不多了。

於是,木相留放她下來,她們仨手拉手,慢慢地在黑暗中摸索前進。

白長庚最擔心的,倒不是野豬。

她是能「看見」的。

看見各種鬼魂。

隻是那兩個人,還在不亦樂乎地說話調侃。

也好。壯膽子,外加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