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長庚有點晃神,還想說什麼。
忽然,戲子的脖子哢哢地伸長了一截,臉上還帶著美豔的笑容,頭卻整個翻轉了過去!!
背麵的後腦勺居然也是一張人臉。
是個死去的男嬰的骷髏。
骷髏頂著滿臉粉墨,同樣在笑著,上邊仍然畫著戲子的妝容。那血窟窿一般的雙眼裏,湧出了似乎是胭脂的紅淚,夾雜一絲絲的青黛色粘液。
戲台轟然坍塌。
人們起立,全部扭頭看向白長庚,都麵帶著詭異的微笑,凝固在原地。
方才那個淒美的曲兒,忽然從十分遙遠的地方飄來,繼續在虛空中歌唱。
骷髏反複地喃喃自語,從喉嚨裏發出震動,帶著機巧木偶般咿咿呀呀似哭似笑的聲音。
“姐姐……”
“我是珍兒,你是誰?”
戲服包裹的身體,忽然變得好像中空了,一顆骷髏頭帶著長長的黑發與殘破的紅衣飄蕩著,朝著白長庚湊近。
白長庚被逼得連連後退。
“姐……姐……”
“我是、珍兒,你是誰。”
“姐……姐…………”
“我、是、長庚,你是誰?”
“我恨你。”
骷髏緩緩生出了肉。
麵容也逐漸變成了,和白長庚一模一樣的臉。
它喃喃自語的聲音愈發陰森瘋狂。
“我是白長庚,你是誰!!”
…………
“師兄——白師兄————”
白長庚猛然驚醒,坐了起來,不停地咳嗽,嗆出了好多水。
眼前先是一片黑暗,直到看著麵前的兩張臉逐漸清晰:
是渾身濕淋淋的木相留和司徒苑。
“急死了,你可算醒了!剛一個勁要跳進這個潭裏,我們倆差點撈不上來。”
“這是哪。”白長庚緩了口氣道。
“你不記得了嗎?”司徒苑終於開口。
“是我們剛剛進的那個山洞。”
木相留吵吵嚷嚷插話道:“什麼破洞!剛進來跑幾步,就踩空了。害得咱們被困在這了。”
司徒苑瞥了一眼木相留:“我墜下後,剛醒轉,就看到這家夥拚命把你往潭上拽。”
借著微弱的篝火一瞧,旁邊果然是個巨大的深潭。
白長庚感覺頭還是很疼,準備先醒個神,再問她倆經過的細節。
她燃起一支火把,朝上麵探去。
而他們的上方漆黑一片,望不到頂,隻有零零星星幾隻蝙蝠倒掛著,靜靜地休憩。
“照說,我們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應該會摔傷,居然不怎麼疼哎。”木相留揉揉胳膊。
另外兩人默默點頭。
白長庚不想打擾小家夥們睡覺,移開了火把。
一星火光在巨大的黑暗裏,顯得無比渺小。更別說尋找來時的那個洞口了。
白長庚從她倆口中大致明白,剛剛自己陷入了離奇的幻術,硬要往深潭裏走,被兩人反複拖拽、從水中撈了上來好幾次。
“下次這樣,我們會直接把你打昏。”司徒苑冷哼了聲。
木相留一邊烘衣服,一邊嘿嘿笑:“好了好了,姐……解決了便好!”
白長庚思忖半晌:
“你們,方才沒有中幻術麼?”
“鍾換樹?你家那個古董鍾那麼貴,要拿去換樹啊?”木相留十分不解。
“木妹妹,她剛泡潭裏那麼久,必然是腦子進水了。沒事的。”
司徒苑斜眼瞧著白長庚。
“什麼,那不太妙啊,讓我看看。”木相留真的急了,去拉白長庚。
白長庚看了眼司徒苑,說不出話。
“木妹妹,沒事,我和你說怎麼做。隻要把師兄的頭放在火旁邊烤……”
“嗚哇,你別這樣叫我!”木相留才反應過來稱呼的問題,整個人起了身雞皮疙瘩。
“怪不習慣的,改回去改回去。”
白長庚頓了頓,起身。
還好,這裏沒有什麼其他「朋友」的痕跡,她準備一個人去四周查看情況,順便找一找回去的線索。
愈往裏走,愈發現這處地方似有玄機,因為,洞口變得越來越開闊了。
白長庚幹脆叫上二人,打著火把,一起攜手並進,向前探路。
雖然,白長庚知道,火把有引來不知名生物的危險,可司徒苑和木相留的夜視力不是很行,而且他們幾個現在身上潮濕,容易受寒,這也是無奈之舉。
也不知外麵,是何光景了?
他們走出了狹窄的通道。
木相留“啊”了一聲。前麵出現了一個廣闊的大洞窟。
這裏居然是中空的,往上看去,上麵還有許多層樓、每一層都有門洞,看不分明。
每個門洞似乎都在傳出水聲,部分門洞裏,坐落著殘缺的神佛石像。
這個大洞窟的周圍布滿了青苔和植物,帶著濃烈的土腥氣味。
整個場域,就像天然的大瀑布——幹涸的瀑布。
頂上依舊漆黑一片。
仿佛置身巨大的鬥獸場般,跟這後山的外景格格不入。
白長庚走出來,向空蕩蕩的大洞窟拜了拜。
“這不冬山的後山,真是不得了啊。”
木相留四處跑動,興奮地摸著岩壁上的青苔,小聲驚呼。
司徒苑十分謹慎,整個人還站在甬道裏,並不打算貿然進入。她叫木相留不要亂碰,防止有危險。
麵前第一層環繞著十二個門洞。剛好都能通過人,不過都有密布的藤蔓攔著。
每一個門洞上方都裝飾著古老的獸頭骨。
白長庚和司徒苑發現,上麵掛著的,正是子、醜、寅、卯等十二生肖的頭骨。
居然有龍的頭骨,他們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司徒苑補充道,每一個洞口的水聲,仔細辨認,是有高有低、有緩有急的。
他們進來的那個門洞口,上方則是狗的頭骨。
白長庚想起,自己出道觀時剛點燈,現在仿佛快過了近一個時辰。
“亥時出。”
“從豬的頭骨那走。”
白長庚幾乎和司徒苑同時道。
兩人麵麵相覷。
木相留聳聳肩,反正意見統一,走就走唄。
於是,三個人,向那個掛著豬頭骨的山洞走去。
白長庚和司徒苑對著洞口的藤蔓較勁了半天,藤蔓像鋼鐵一般,紋絲不動。
木相留看著她們,嘿嘿一笑,抱著手臂搖頭晃腦:
“得,關鍵時候,你們倆得靠我呀。”
她把兩人撥開,觀察了一下藤蔓,很快挑出一根,使出吃奶的勁狠狠一拉。
木相留居然把這條藤蔓生生扯了出來!
然後從身上摸出一把刀,她從剛剛扯開的縫隙入手,開始砍藤蔓,輕輕鬆鬆就把藤蔓摘開了,為大家開出一條路。
白長庚和司徒苑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心下佩服。
二人跟著大搖大擺的木相留進了新的洞口。
走著走著,前方一片光亮,水聲也越來越清脆。
“木妹妹,你剛剛是如何做到的?”司徒苑忍不住好奇。
木相留嘿嘿一笑:“你先教我,是怎麼判斷出要走這個口的!我就告訴你!”
“大部分的水聲,是死水發出的,唯一的那條路,水聲是活的,還有風穿透過來。”司徒苑娓娓道來。
木相留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白長庚讚道:“司徒家自幼熟習音律、常聽風聲,明察秋毫,久聞其神。”
“彼此彼此啊,白師兄。”
司徒苑笑了笑,“內門的夜視力,我今天見識到了。此外,不依靠鍾漏,還能如此清晰地察覺時辰光景的流速。”
木相留:“停停停,你們說什麼呢!完全不懂。”
“也誇誇我啊。這把刀削鐵如泥,是父親送我隨便防身用的,花了五十兩銀子呢。”
司徒苑頓悟:“那……第一根藤蔓,你徒手靠蠻力抽出來的?”
“是啊。”
有些人,隻是為了炫耀力氣和家裏有錢,就能花裏胡哨地搞一大出把式!
竟然還是這麼自然的炫耀。
司徒苑忽然不知道作何感想。
她幹笑著看向木相留,道:“很厲害。”
白長庚帶頭,三人繼續往前進,木相留在最後麵跟著,吵吵嚷嚷的。
“嘻嘻……嘻嘻……”
忽然,三人耳畔傳來若有似無的笑聲。
“一起玩兒啊,永遠留下來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