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有些話癆,但一般在不太熟稔的人麵前不太多聊。
“要一起散步嗎?”我說著,還是我主動打開話題。我邁開腿走了幾步,他跟上來,我們沿著海岸線一前一後地走。
我走得很慢,他也在後麵跟著我慢慢走,不急不催,和以前某些時候一樣。
我們踩下一係列腳印,跨過碎石和貝殼,此時海灘上隻有稀稀拉拉的一點人。
在海灣中間,他又張口對我說話了。
“我這裏有幾顆芙蓉種子,它們前幾個月去太空環遊了地球許多圈,但它們沒發生什麼有用變異。”
“你是想弄個辦法把那幾粒芙蓉種子都丟到海裏,然後開花嗎?”我沒回頭,仍向前走著。
“你很想嗎?”
“不是,這可能會汙染海洋。我隻是好奇海鷗叼芙蓉的畫麵,我忽然想到這些了。”
我知道那不可能,我總是喜歡這樣想事情。
“或許會有,但不是海裏種的芙蓉。”他認真回答我。
“你手上怎麼會有這些?不需要銷毀嗎?”
“我在一家私人公司工作,這些種子經過檢測無變異,我要回來了。”
“這樣啊。”
“嗯,我想把它們送給你。”
“我更喜歡荷。”我推脫道。
“我身上也有荷的種子,它和芙蓉是一起遨遊太空的。”
我記得你喜歡荷花,睡蓮,芙蓉。
“本來我想種太空芙蓉的,但我記得你更喜歡芙蓉。”
其實是芙蓉種子的品質更好。
“可是我種不了。我還有一個月就要出國了,去西伯利亞,我怎麼可能在那裏種荷花?”我停下來,麵對著他,“兩種我都喜歡,可能我曾經一直瞎開玩笑吧。”
“你可以一直保存它們。”
“我怕我忘了,或許搬家後,我會忘記放哪了?”
“那就讓他們一直保存,總有一天你會記住的。如果真忘了一輩子,就讓它們等上一千年,被之後的人們發現,讓它綻放,也許它們還會發現這幾粒種子曾遨遊太空,驚異於這些小概率的偶然。”
“你應該是去西伯利亞觀察候鳥吧,或許是其他和候鳥相關的。就當是我贈予你——贈予朋友的送別禮吧。”他的眼神裏充滿希冀。
我啞然,不知說什麼,心裏泛起一陣難言的潮流,藍白的水底暗潮湧動。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初我克製住自己的行為,暗暗激動地看那個心想已久的動畫,沒有前往那次隨機舞的現場,我們會怎樣?
如果那時,我和他一起來到z市,我會怎樣,他會怎樣?
這類問題似乎沒有意義,但對我來說,它們舒緩了我的情緒。
這一兩年,他過得如何,我一無所聞,我對當時有些決絕的離別有點抱歉。
林芾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個透明的方形玻璃盒,裏麵大約有五六粒蓮子,嫩綠圓潤。
我伸出手,海風遊走在我的指尖,流動在手上是混雜冰涼感。他左手握著盒子,覆在我的手上。
他收手,又插回口袋。
我握著盒子,蓮子很好,但我很難找到一個我買的起的房,有生湖,有垂柳,有芙蓉夾睡蓮。
冷風吹散我的思緒,我左肩上背著一個長鏈方包。我把盒子小心放進包裏,我抬頭看了它一眼,他低著頭,我看不到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