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事的那一晚，我夢見了她。
我看見一個女孩穿著一條及地的淡藍長裙，黑發齊腰，裙擺飄飄。她轉身，我看見柳蘭熟悉的眉眼，她是一個圓臉杏眼的女孩，漂亮可愛。
她看見我，碎劉海下的黑眼珠充滿驚訝，很快她又言笑晏晏，“你也是來和莊周聊天的嗎？”
莊周？
夢蝶的莊周嗎？
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右手食指指尖上，有一隻幾近透明的白色蝴蝶停在那兒，所有器官，所有部位都是白色。
我毫無反應，愣住了。她把右手伸向前，眼睫低垂，盯著白蝴蝶。蝴蝶輕輕扇翅，在指尖周圍翩翩起舞，不停環繞轉圈。
“這就是莊周。”她輕聲道，聲音不似平常的尖細，我莫名感到一絲哀傷。
“我們都在這。”她抬頭看完，我們雙眼注視。
可我看不清她的眼。
“夫粢盛之質，罪穀神也，束兮困兮。亦蝶之命，辟火辟水。”
一個拖拉的中年男人聲音傳來，我側頭，隻見一個身穿灰卦的矮小男人的背影，他向前駝背些許，一條細長的黑辮子順著彎曲背脊。他看起來像個小老頭。
我回來看柳蘭的臉，模糊不清，我已不能看清她的眉眼和口鼻。
“小姑娘，我是個算命的道士。”男人頗有些得意道。
不知他在給她算命，還是在索命。我不高興地暗想。
她好像笑了，這笑如風一般，被我的身體感受到。
指尖上那抹蝴蝶飛走，她忽然透明了許多，仿佛飄蕩的殘魂，將滅的白蠟燭上的燭火。
刹那間，她化作千百隻蝴蝶，四散而去，然後圍繞先前飛走的白蝴蝶。它們圍成一團，漸漸顯出一個人形，蝴蝶散去不見，是一個白衣披發的人。
細眉長眼，藍影紅唇，如漆藍夜幕下的盛開紅海棠，如紅月高掛下即將綻放的白曇。
這麵相像是個女子。
女子緩緩睜眼，眼睫隨著呼吸顫動。她眼睛不動，嘴角慢慢拉長，直直地盯著我。
我不敢盯她的眼，便挪動目光，盯著她的鼻子。但她挺立的鼻子似一把鋒刃，抵在我喉間令我無法言語。
“你也要變成蝴蝶嗎？”她緩緩道，嘴慢慢張圓，笑容消失，眼睛睜大，一副詭異的模樣，正是各種意義上的女鬼。
我退後幾步，幾隻蝴蝶迎麵飛來，然後是百隻千隻，我想閉眼尖叫，可怎麼也做不到。
我驚恐地看著那些五顏六色、色彩斑斕的蝴蝶，它們是毒蟲，是會飛的蛇。
在蝴蝶的觸角觸碰到我的睫毛瞬間，它們蒸發般瞬間消失不見。
左肩被人輕輕拍打兩下，指甲、頭發摩挲著我的臉龐，咯咯作響。我顫抖不止，有柔軟的東西爬上我的脖子，我的身體不禁發軟。
一個尖下巴靠在我的肩上，我太害怕了，隻是顫抖，忽略癢感。
“冷靜點。”她低聲道，一個女人的氣音，卻不帶情緒，她像在說一件事，一個事實。
“她很喜歡這裏，這是她的家。”莊周用右手無名指刮著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