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並沒有開始抓人，水仙被抓是因為有人舉報，說她是個暗娼。
“鄰居說一個隻有一隻眼睛的男人帶著官兵去抓的人，姚四想要塞錢求情，被一腳踹在心窩上，人當時就沒了。”瑤媽媽恨恨的說道。
除了賴三，還能有誰。
蘇小小心中恨意滔天，又極度惶恐，賴三不死，下一個出事的人一定會是她自己，那個人渣。
她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指甲刺破掌心，一滴深紅從掌心蜿蜒而下，“啪”的一聲滴在黃土地上，驚起幾粒塵埃。
“殺了他吧。”蘇小小麵色平靜的說道。
每次到極度憤怒的時候，她都會平靜的像一汪深潭，波瀾不驚。
瑤媽媽回頭疑惑的望著她。
“對，殺了他，想法子殺了他。如今兵荒馬亂，我們又都是些沒有族人庇護的人，死了也沒人會打抱不平。但同樣，弄死一個無賴子，也不會有人追究。”
蘇小小很詫異自己能這麼平靜的說起殺人。
她想起楊氏的臉，想起自己日日夜夜的淒惶和噩夢，想起噩夢中自己和楊氏赤裸的橫屍在亂葬崗，那些蛇蟲鼠蟻在青白的軀體上啃食。
“小小，殺人是犯法的。”瑤媽媽急忙勸道：“且不說我們三個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我們僥幸殺了賴三，又能如何，隻要天家一日不管，便會冒出無數個賴四，賴五賴六。然後呢，接著殺下去嗎？”
“小小，認命吧，我們就是普通人，什麼也改變不了。我們所有的也不過是這條命，還不到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地步。”
“來，栓子，叫姐姐，叫姨娘。”瑤媽媽拉起身邊的孩子說道。
“姐姐好”。
瘦弱的小男孩眼睛紅紅的揚起白淨的小臉：“姐姐，我想我爹，想我娘。”
說完便“哇”的一聲抱著蘇小小的腰哭了起來。
蘇小小手足無措的蹲下身子抱住他，輕輕拍他的後背。
“水仙說想把栓子托付給楊姐姐照顧，她大概是回不來了。”說完又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遞給楊氏。
“她希望楊姐姐能把栓住當兒子一樣養大，娶妻生子，也交待了栓住從今後你便是他娘親，以後要養老送終。”
楊氏接過銀票看了一下，驚道：“這麼多！”
蘇小小仰頭一看，五張二百兩的銀票被楊氏像扇子一樣扒拉開，拿在手裏。
瑤媽媽歎道：“這處宅子是不能住了，回頭等小小進了白府，便釘了門去城東另外租一個吧。”
賴三的話題就這樣被輕輕揭過，就好像蘇小小從沒有說過那樣的話一樣。
不是逞勇鬥狠的角色，就不要以為自己發發狠心便能如何如何，其實什麼都如何不了，好的結果是同歸於盡，壞的結果不過是白白丟掉一條性命。
生命永遠要放在第一位，所有的一切都要為生命讓路，因為活著才會有無限可能。死了，隻剩下一捧灰，風一吹便無聲無息的消散在天地間。
不消半載，恨你的，愛你的，便都會把你拋諸腦後開始新的愛恨情仇。從此，這個世界上便再也沒有你存在的印跡。
瑤媽媽把栓子給楊氏，拉著蘇小小到了院子裏。起風了，不大，但極冷，似是要穿透身上厚厚的棉服，親吻溫暖的肌膚。
瑤媽媽愛憐的撫了撫蘇小小被風吹亂的頭發，說道：“擇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吧，這是白家給的買妾錢。”
說完遞過去一百五十兩的銀票又說道：“如果不是這樣的年月，以我們小小的才貌人品是無論如何不會去做妾的。”
“入了白府切記，不要簽賣身契。你是良家女子，再不濟也是個良妾，主家是不能隨意拿出來招待客人的，也不能隨意打殺了去。切記！切記！”瑤媽媽仔仔細細的叮囑她。
“容嬤嬤雖然看起來凶巴巴的，但人確是個好的，宮裏出來的，眼界高，也不踩高捧低，是個有成算的，有我在，你隻要不作妖，她總會顧著些。”
“雲家大小姐，叫雲湄。是個天真爛漫的，貪吃好玩的，有點嬌小姐的脾氣。”
“嗯？”天真爛漫？貪吃好玩？確定是真的？蘇小小心中疑惑。
“白老爺是鄉下地主的出身，潔身自好，才高八鬥，是個溫和有禮的。”
“白老夫人是個慈祥和藹的，沒什麼架子，明事理，不為難人。”
“目前府裏就一個小妾，是白老爺姑姑家的女兒，喚作紅姨娘，據說性子有些刁蠻。”
“這次進府的一共四位姨娘，以風花雪月排名，風姨娘和花姨娘是城東商戶家的女兒，雪姨娘是一位秀才家的女兒。”
一次選這麼多？那位白老爺吃得消？蘇小小暗自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