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章 往事(7)(1 / 1)

陽光衝破窗紙的時候,蘇小小才睜開眼睛。

她眯了眯眼,怔忡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不覺慘笑一聲:還真是禍不單行。

身體依然軟軟的困倦著,她撐起身體又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穿了衣服,提上鞋子往楊氏屋子裏走去。

才到門口便聽到楊氏低低的呻吟聲,她掀了厚厚的棉花簾往裏麵疾走兩步。

隻見楊氏頭麵的腫脹愈發猙獰,嘴唇幹裂,一張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紅暈。

蘇小小來到床邊,觸手隻覺滾燙。

楊氏是個柔弱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大約是被嚇慘了。

蘇小小勉強打起精神,因為她隻有她,而她自然也隻有她,兩個人從來都是相依為命的。

所以楊氏倒下了,她就必須要撐下去。

燒水,熬藥,煮粥,早上的太陽發出的光也是清冷清冷的,呼吸間一團團白色的氣體升騰而起。

蘇小小拖著軟軟的身子,在廚房裏忙活,不一會便出了一身細密的汗。

她把餐桌放到楊氏的床邊,試了試藥的溫度,便低低的叫了楊氏吃藥。

燒的迷迷糊糊的楊氏並不矯情,由著蘇小小把她扶起來,靠坐在床上,然後一勺一勺的吃藥,喝水,還喝了半碗粥。

蘇小小服侍完楊氏,便覺得筋疲力竭,坐在床邊休息了足足半刻鍾,又摸了摸楊氏的身上,感覺似是想發汗了,這才回到桌邊吃藥,喝水,吃粥。

待做完這一切,便困倦的很,大約是安神藥的緣故吧,蘇小爬上床,偎著楊氏沉沉睡去。

睡眠是身體最好的自我修複。

再醒來時,蘇小小覺得精神好了幾分。

再看楊氏,臉上的腫脹似乎又消了一些,又摸了摸了楊氏,身上已經沒那麼燙了,便拿起茶壺打了熱水,一點一點的喂楊氏喝水。

這個時候多喝多排總是不會錯的。剛喂完水,擱下碗,便聽見大門“呯呯”的響了起來.

有人拍門,蘇小小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先是摸了摸頭上那根特製發簪,又從針線框裏抄了一把用來剪布匹的大剪刀,藏在寬大的袖筒裏才向大門走去。

“小小,是我,你水仙姐姐,快開門。”蘇小小聞言大喜連忙去掉門閂,打開大門。

水仙一身男裝,圍著大大的黑色棉線圍巾,把整個頭臉都包裹了進去。

她邊往屋裏走,邊解下圍巾問道:“你還好吧,鐵錘的事我聽說了,你是個命苦的。”

說完,她歎了一口氣又道:“你娘也是個命苦的,我也是個命苦的,攤上這種年月,我們這些女人都是命苦的。”

說完她走進楊氏房間脫了外衣,仔細的端詳著楊氏,又從袖筒裏拿出了一瓶藥:“這是以前那個死鬼男人給的傷藥,我攢下了兩瓶,這一瓶回頭換藥就給你娘用。”

蘇小小接過藥:“謝謝水仙姐姐。”

原本是要叫水仙姨娘,她不肯,非說姨娘把她叫老了,讓叫姐姐,蘇小小便隨了她,便一直叫她姐姐。

水仙彎下腰手腳麻利的把床邊的碗筷收去了廚房,開始燒水清洗。

整個胡同又有哪個瞧得起她這種賣皮肉的娼妓,沒往她身上吐唾沫都算是好的。

她不怨別人,是自己要做這種事情的,別人瞧不起也是理所應當。

等飯再端上桌時,楊氏也醒了,她隻覺得頭麵脹痛,似乎一張嘴便會撐破麵皮,於是艱難的衝水仙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門又響了,輕輕叩門聲伴著低低的嗓音:“小小在家嗎?”

是隔壁的杏花,蘇小小打開門,那杏花看到小小瑩白的臉,愣了一瞬,隨即問道:“你今天沒塗東西呀,那可千萬別出門。”

“嗯,快進來吧。”

杏花爹爹被抓去打仗後,劉氏的日子便一落千丈。

這個時候別說找活幹了,就是出門都得小心翼翼,偏劉氏在嚴東走後一個月查出了懷孕,本來是一件喜事,但在這個時候卻無異於雪上加霜。

好在杏花兩口子離的近,時不時的幫襯些,好歹還算是活著。

“有事嗎?是沒吃的了?”蘇小小隨手拿起一個木勺舀了瓢糙米遞給杏花,她能幫的也就這些了。

“不是,不是。”杏花漲紅了臉連連推辭:“我家當家的也被抓走了,我是來辭行的。”

“你那當家的不是秀才嗎?怎麼也會被抓走?”蘇小小吃了一驚,秀才擱現在那是妥妥的公務員來著。

杏花抹了抹泫然欲滴的眼淚道:“都一樣的。楊嬸子還好吧?你沒事吧?我們要回老家去了,回老家好歹有族人護著,雖不好過,應該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蘇小小沉默,她們無處可去。

“陳家和李家被糟蹋的姑娘都拿根繩子自己吊死了,那賴三不是個東西,糟蹋了人家,還拿著她們的肚兜四處宣揚,說是兩個人自願求著他讓他那啥的。”